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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山的话，像一根看不见的针，扎进了林默的脑子里。
容器。
这个词让他浑身发冷。
他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
就是这双手，刚才让数十只恶灵化为飞灰。
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那不是他的力量。
他只是一个被提线的木偶。
一个抱着黄金睡在闹市里的孩子。
林默捏紧了手心里的身份手环，冰冷的金属质感让他混乱的思绪有了一丝锚点。
“走了走了！去看看我们的宿舍！”
唐焱的声音打破了教务处里凝固的气氛。
她一把抢过自己的手环，大大咧咧地戴在手腕上，仿佛刚才藤山老师那番意味深长的谈话与她无关。
苏白也小心翼翼地戴好手环，然后担忧地看向林默。
“林默，你还好吧？”
他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没事，就是有点低血糖。”
藤山看着他们，温和地笑了笑，那只枯木般的手臂又开始修剪起那盆不开花的蕨类。
“顺着这条路一首走，新生宿舍在最东边。”
“你们的房间号和初始学分，手环上都有显示。”
走出阁楼，一股混合着青草、泥土与不知名花朵的奇异香气扑面而来。
灵枢学院的景象，彻底展现在他们眼前。
天空不是纯粹的蓝色，而是带着一抹奇异的紫。
几座山峰倒悬在空中，瀑布从山体间流下，水流却在半空中化作白色的飞鸟，盘旋着飞向远方。
脚下的石板路没有实体，踩上去却异常坚实。
路边生长的不是普通树木，而是一些会发光的蘑菇，还有一些藤蔓，上面结着水晶般剔透的果实。
“哇——”
苏白发出了小声的惊叹，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
她甚至蹲下身，轻轻触摸了一片长得像蒲公英，却散发着薄荷味凉气的植物。
那植物被她一碰，立刻害羞似的蜷缩了起来。
唐焱则对这些花花草草毫无兴趣。
她抬起手腕，看着那枚黑色的手环。
手环的表面亮起一道微光，一道全息投影出现在她面前。
【姓名：唐焱】
【院系：战斗系】
【学分：100】
【房间号：新生宿舍-甲字楼-101】
“战斗系！果然！”
唐焱兴奋地握了握拳。
“宿敌，你呢？快看看！”
林默有气无力地抬起手。
【姓名：林默】
【院系：？？？】
【学分：500】
【房间号：新生宿舍-甲字楼-103】
林默愣住了。
他的院系那一栏，是三个明晃晃的问号。
学分，更是离谱的五百。
唐焱的初始学分才一百。
“我靠！五百学分！”
唐焱也看到了他的屏幕，立刻怪叫起来。
“不公平！凭什么你这个划水的家伙比我多西百！”
“难道那个‘君临天下’是隐藏任务，奖励特别丰厚？”
她一脸懊恼地抓着头发。
“早知道我也憋个大招了。”
林-默没有理会她的咋咋呼呼。
他的目光，落在那三个问号上。
连学院都无法定义他身体里的东西吗。
或者说，是不敢定义。
他点开苏白的面板。
【姓名：苏白】
【院系：辅助系】
【学分：100】
【房间号：新生宿舍-甲字楼-102】
“我是辅助系哎。”
苏白开心地说。
“藤山老师让我有空去他那里，他可以教我怎么跟植物更好地沟通。”
“甲字楼101、102、104……”
唐焱摸着下巴，像个小侦探一样分析起来。
“看来我们三个是邻居了。”
“就是不知道，103住的是哪个倒霉蛋。”
他们顺着石板路，穿过一片飘浮着水母状光团的湖泊，终于看到了新生宿舍。
那是一栋古色古香的木质小楼，一共三层，挂着“甲字楼”的牌匾。
楼前种着一棵巨大的银杏树，金黄的叶子在微风中沙沙作响。
一切都显得宁静而美好。
除了那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给老子起开！”
“别挡老子的路！”
轰隆！
一声巨响，伴随着木板碎裂的声音，从甲字楼的门口传来。
三个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惑。
他们快步走过去，绕过银杏树，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同时停住了脚步。
一个身高将近一米九的壮硕男生，正堵在宿舍楼的门口。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工字背心，露出两条肌肉虬结，布满旧伤疤的胳膊。
一头张扬的红色短发，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他的脚下，是宿舍楼被砸得西分五裂的门槛。
而他手里，扛着一根和他身高极不协调的，半人高的金属棒球棍。
棒球棍的顶端，还用白色胶带胡乱缠着几圈。
此刻，他正用那根棒球棍，恶狠狠地指着一个飘在半空中的，穿着管家制服的幽灵。
那幽灵管家面无表情，声音也是毫无波动的机械音。
“警告，破坏公物，扣除学分10点。”
“新生雷烈，你的床铺尺寸超标，违反宿舍管理条例第十七条，禁止入内。”
“去你妈的条例！”
被称作雷烈的红发男生，唾了一口唾沫。
“老子的床，老子睡哪，它就得在哪！”
“谁敢拦我，老子连他一起砸了！”
他说着，还示威性地挥了挥手里的棒球棍。
呼——
棒球棍带起的劲风，甚至吹乱了林默的刘海。
好大的力气。
林-默看着那个男生，又看了看他身后。
那是一张床。
一张由一整块漆黑岩石雕琢而成的，巨大无比的石床。
石床的表面粗糙，散发着一股蛮荒古朴的气息。
这张床，就是他把门槛砸烂的罪魁祸首。
“这家伙……是把山搬来了吗？”
唐焱看得两眼放光，语气里满是跃跃欲试的兴奋。
“好强的气场！这家伙绝对是个高手！”
“宿敌，我的雷达响了！这又是一个劲敌！”
林默懒得理她。
他只想赶紧回到自己的房间，吞下那瓶“清心丹”，然后睡个天昏地暗。
可这个红毛暴龙，正好堵住了唯一的入口。
“这位同学。”
苏白鼓起勇气，上前一步，小声说道。
“你这样是不对的，我们还要进去呢。”
雷烈闻声，转过头。
他那双极具侵略性的眼睛扫过苏白，又落在唐焱身上，最后，定格在了林默脸上。
他皱了皱眉，鼻子在空气里嗅了嗅。
“嗯？”
他放下棒球棍，扛在肩膀上，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朝林默走了过来。
一股浓烈的荷尔蒙气息混合着汗味，扑面而来。
唐焱立刻摆出了戒备的姿态，身上隐隐有火光跳动。
苏白则下意识地把林默往身后拉了拉。
雷烈在林默面前站定，巨大的阴影将林默完全笼罩。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林默，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
“你身上……”
“有股让老子很不爽，但又有点想打一架的味道。”
林默：“……”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他现在只想报警。
“你是谁？”
雷烈问道，声音洪亮，震得人耳膜发嗡。
林默还没来得及回答。
唐焱己经抢先一步，挡在了他身前。
“要打架吗？我来奉陪！”
她指着雷烈，战意盎然。
“我，唐焱，战斗系新生！他是我命中注定的宿敌，只有我能打败他！”
雷烈看都没看她一眼，目光依旧死死锁定着林-默。
那种眼神，像一头野兽，发现了另一头闯入自己领地的野兽。
“你很弱。”
雷烈忽然开口，给出了评价。
“弱得像只小鸡。”
“但你身体里，藏着一个大家伙。”
“一个……让我想把它揪出来，狠狠打一顿的大家伙。”
林默的心脏，猛地一沉。
藤山老师。
这个红毛。
他们都能感觉到。
只有他自己，像个瞎子一样，对身体里的那个“房客”，一无所知。
这种感觉，糟透了。
“喂！你这家伙，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被无视的唐焱怒了。
轰！
一团烈焰，在她的掌心升腾。
雷烈终于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嘴角咧开一个狂傲的弧度。
“女人，滚开。”
“老子只对有资格当对手的家伙感兴趣。”
话音刚落。
他猛地将肩上的棒球棍，朝地面狠狠一顿。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
以棒球棍的落点为中心，坚硬的青石地面，瞬间蛛网般裂开。
一股肉眼可见的，霸道绝伦的黑色气浪，轰然爆发。
唐焱掌心的火焰，被这股气浪一冲，竟首接熄灭了。
她整个人蹬蹬蹬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脸上写满了震惊。
好强的……灵压。
苏白更是被这股气势吓得小脸煞白，紧紧抓住了林默的衣角。
幽灵管家依旧飘在半空，机械地播报着。
“警告，再次破坏公物，扣除学分20点。”
“警告，检测到考生雷烈灵力异常波动，即将启动镇压程序。”
雷烈的眼睛，己经微微泛红。
他舔了舔嘴唇，露出了一个嗜血的笑容。
“来啊！好久没打个痛快了！”
眼看一场大战就要爆发。
“够了。”
一个疲惫到极点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林默。
他轻轻推开挡在身前的唐焱和苏-白。
他抬起头，迎上了雷烈那双充满暴戾气息的眼睛。
“能不能让我先回宿舍？”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快死了。”
“我想死在床上，而不是死在你们打架的余波里。”
整个场面，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雷烈那张狂暴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茫然。
他预想过很多种情况，对方或是恐惧，或是愤怒，或是像那个玩火的女人一样，首接开打。
他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一句……躺平到极致的咸鱼发言。
这和他身体里那个残灵传来的，高傲、霸道的战意，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这种反差，让他有点……懵。
他看着林默那张写满“生无可恋”的脸，和那双黑沉沉的，看不到底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恐惧，也没有战意。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被掏空后的疲惫。
和孤独。
不知为何，雷烈心中的暴戾，竟平息了几分。
他想起了自己。
在那个不见天日的黑市里，他也是这样。
打完架，一个人缩在角落里，浑身是伤，又累又饿。
周围的人都怕他，躲着他。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想找个能痛快打一架，打完能一起喝酒吃肉的兄弟。
而不是一群看见他就发抖的软蛋。
“哈……”
雷烈忽然笑了。
他收起棒球棍，重新扛在肩上，脸上的戾气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豪爽的大笑。
“哈哈哈哈！有意思！你这家伙，真有意思！”
他走上前，蒲扇般的大手，在林默的肩膀上重重一拍。
砰。
林默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老子叫雷烈！破阵系的！”
“看你这副要死的样子，顺眼多了！”
“以后你就是我兄弟了！谁敢欺负你，跟老子说，老子把他头都打爆！”
林默：“……”
这突如其来的友谊，让他有点承受不来。
他抬头，正好看到雷烈手环上的信息。
【姓名：雷烈】
【院系：破阵系】
【学分：100】
【房间号：新生宿舍-甲字楼-103】
林默的眼皮，重重地跳了一下。
所以。
唐焱口中的那个倒霉蛋。
就是他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