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戏台陷入了沉默。屏幕外的霍景繁屏住了呼吸,她看到张伟怀拿起笔,在资料上写了些什么,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透过监控传出来,格外清晰。过了大概半分钟,张伟怀放下笔,抬眼看萧故肆:“你叫萧故肆?”
“是。”
“回去等通知吧。”
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萧故肆鞠了一躬,转身走出试戏间。门关上的瞬间,霍景繁感觉自己紧绷的神经“啪”地断了,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上。旁边的经纪人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家这位不错啊,张导很少让新人试完戏还留着话头的。”
霍景繁勉强笑了笑,心里却还是七上八下的。她回到座位上,等着萧故肆回来,阳光又从云里钻出来,照在监控屏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大概十分钟后,萧故肆回来了。他走到霍景繁面前,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额头上有层薄汗。
“怎么样?”霍景繁赶紧递过纸巾。
“不知道。”萧故肆接过纸巾擦了擦汗,“张导没说什么,就让我等通知。”他顿了顿,忽然笑了笑,“不过我感觉还行,至少没忘词。”
看着他故作轻松的样子,霍景繁心里的石头稍微落了点。她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像小时候哄弟弟那样:“肯定没问题的,我就知道你可以。”
等待结果的时间比等待试戏更难熬。候场室里的人渐渐少了,太阳慢慢爬到头顶,又一点点向西倾斜,空气中的紧张感被越来越浓的疲惫取代。霍景繁靠在椅背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梦里全是萧故肆试戏的画面,一会儿是他温顺的笑,一会儿是他眼里的恨,最后画面定格在张伟怀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
“繁姐,繁姐!”
肩膀被轻轻摇晃着,霍景繁猛地惊醒,看见萧故肆正蹲在她面前,眼睛亮得惊人,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怎么了?”她还有点迷糊,揉了揉眼睛。
“结果出来了!”萧故肆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他把纸条递到她面前,“工作人员刚送来的,说……说我是男一号!”
纸条上是打印的几行字,最显眼的位置写着“萧故肆 饰演 质子燕殊(男一)”,下面还有张伟怀的签名,笔锋凌厉,透着股不容置疑的笃定。霍景繁盯着那行字,看了一遍又一遍,首到确定自己没看错,眼眶忽然就热了。
她想起三个月前,萧故肆拿着简历找到她,怯生生地说“霍姐,我想试试演戏”;想起第一次带他见组,他紧张得连自我介绍都说不利索;想起那些在排练室里熬过的夜,他反复练习一个眼神,首到眼睛酸涩得流泪……所有的画面像电影一样在脑子里闪过,最后定格在他此刻笑得灿烂的脸上。
“我就说我不会让繁姐你失望吧。”萧故肆仰着头看她,嘴角咧得很大,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眼里的光比窗外的太阳还亮。
霍景繁吸了吸鼻子,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故意板起脸:“不错,算你有点良心,没辜负我天天给你带的早餐,没辜负我陪你熬的那些夜,没辜负……”说到最后,声音有点哽咽,她赶紧别过头,假装整理头发,“行了,别傻乐了,赶紧给团队报喜去。”
萧故肆看出了她的窘迫,没戳破,只是笑着应了声“好”,转身拿出手机时,脚步都带着雀跃的轻快。
傍晚的时候,候场室里己经没什么人了。霍景繁收拾好东西,看着萧故肆还在和团队成员发消息,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跳跃,嘴角就没下来过。她忽然想起自己之前说过的话,走过去拍了拍他:“还记得我答应你什么吗?”
萧故肆抬头,眼睛一亮:“大餐!”
“算你记性好。”霍景繁笑着说,“想去哪?”
“你定吧,繁姐选的地方肯定好。”
最后,霍景繁选了城南那家新开的法式餐厅。她之前在朋友圈刷到过,装修是复古的法式田园风,据说主厨是从巴黎三星餐厅回来的,最擅长做惠灵顿牛排。她打车的时候特意查了地址,在一条种满梧桐树的老街上,门口挂着盏黄铜吊灯,傍晚亮起来的时候,暖黄的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像撒了一地的碎金。
车子停在餐厅门口,门童立刻上前拉开车门。霍景繁下车时,被眼前的景象晃了晃神——米白色的外墙爬满了蔷薇,粉色的花瓣在晚风中轻轻摇曳,门口摆着两只复古的铸铁花架,里面种着薰衣草,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花香和面包的焦香。
“欢迎两位。”穿着黑色燕尾服的服务员快步迎上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本店今天刚到了新鲜的勃艮第红酒,还有主厨特调的香煎鹅肝,很适合这个季节。”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笑容更热情了些,“对了,本餐厅为您二位准备了浪漫情侣包厢,视野很好,还能看到后院的喷泉,我带您过去?”
霍景繁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下意识地摆手:“我们不是情侣……”
服务员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他愣了两秒,赶紧低下头,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歉意:“哦!实在不好意思,是我眼拙了!都怪先生太帅气,女士太美丽,站在一起就像从电影里走出来的一样,就如同天生一对一般,我一时没忍住就……”他一边说一边往后退了半步,做出请的手势,“您别介意,我这就带您去普通包厢,或者大厅的景观位也很舒服。”
霍景繁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脸颊微微发烫,正想说“没关系”,就听见旁边的萧故肆轻笑了一声。
“我可配不上这位小姐呢。”他的声音里带着点调侃,眼神扫过霍景繁时,像落了点细碎的星光。
“别乱说话!”霍景繁伸手拍了他一下,力道不重,更像是撒娇似的嗔怪。手心碰到他胳膊时,能感觉到他衬衫下紧实的肌肉线条,她像被烫到似的赶紧收回手,耳朵尖都红了。
萧故肆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却没再开玩笑,只是对服务员说:“就景观位吧,谢谢。”
服务员如蒙大赦,连忙领着他们往里走。餐厅内部的装修比外面更精致,天花板上挂着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墙上挂着印象派的油画,画里的向日葵在灯光下仿佛真的在发光。地板是深色的实木,踩上去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远处传来的钢琴声,舒缓而悠扬。
路过大厅的时候,霍景繁看见靠窗的位置坐着几对情侣,正低声说着话,男人给女人切着牛排,女人笑着递过一块水果,画面温馨得像幅画。她的目光在那对情侣身上停留了两秒,就被萧故肆的声音拉了回来。
“繁姐,你看那盏灯。”他指着头顶的水晶灯,眼睛亮晶晶的,“像不像上次我们在博物馆看到的那盏?”
霍景繁抬头,确实有点像。上次去博物馆看展览,有盏十九世纪的水晶灯,据说曾属于法国王后,当时萧故肆还说“以后要是能在这种地方吃顿饭就好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
“有点像。”她笑着说,“不过这个更亮。”
“那是因为身边的人不一样。”萧故肆低声说,声音轻得几乎被钢琴声盖过。
霍景繁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萧故肆摇摇头,指着前面的位置,“到了。”
景观位确实不错,落地窗外就是后院的喷泉,灯光照在水花上,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像撒了一把碎钻。服务员递过菜单,皮质的封面摸起来很舒服,上面的字迹是烫金的,印着密密麻麻的法语,下面附有中文翻译。
“女士想点些什么?”服务员站在旁边,姿态恭敬。
霍景繁翻着菜单,目光在“惠灵顿牛排”上停住了——这是她之前就想点的。她抬头看萧故肆:“你想吃什么?”
“你点吧,我都可以。”萧故肆把菜单推给她,“我相信你的眼光。”
霍景繁也没客气,点了惠灵顿牛排、香煎鹅肝、奶油蘑菇汤,又加了一份水果沙拉和一瓶起泡酒。服务员记单的时候,眼睛亮了亮:“女士很懂行啊,这款起泡酒是本店的招牌,口感很清爽,很适合搭配牛排。”
等服务员离开后,包厢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的喷泉声和远处的钢琴声。霍景繁端起面前的柠檬水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压下了心里那点莫名的燥热。
“今天真的谢谢你,繁姐。”萧故肆忽然开口,语气比平时认真了很多,“如果不是你一首盯着我练戏,我肯定过不了。”
“谢我干什么,是你自己有天赋又努力。”霍景繁放下杯子,看着他,“以后进了组,更要好好表现,张伟怀导演对演员要求很严,不能出一点差错。”
“我知道。”萧故肆点头,“我会加油的,争取让这部戏成为我的代表作。”他顿了顿,忽然笑了,“等我火了,就给你涨工资,让你当Fs竹的总负责人,不用再这么辛苦跑前跑后了。”
霍景繁被他逗笑了:“你先拿到片酬再说吧。”
两人相视一笑,之前那点因为服务员误会而产生的尴尬,慢慢消散在柔和的灯光里。
很快,前菜上来了。香煎鹅肝放在白色的骨瓷盘里,旁边点缀着红色的树莓酱,看起来像件艺术品。霍景繁叉起一小块放进嘴里,鹅肝的油脂在舌尖化开,带着浓郁的奶香,和树莓酱的酸甜融合在一起,口感丰富得让人眯起眼睛。
“好吃吗?”萧故肆看着她,眼里带着期待。
“嗯,特别好吃。”霍景繁点头,叉起一块递到他嘴边,“你尝尝。”
萧故肆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张嘴咬住,温热的触感从舌尖蔓延开,他嚼了两下,眼睛亮了:“确实好吃,比我之前吃过的任何一家都好吃。”
看着他像个孩子似的满足表情,霍景繁忽然觉得,这几个月的辛苦都值了。她想起刚认识萧故肆的时候,他还是个连西餐刀叉都不会用的大男孩,第一次带他去吃牛排,他握着刀叉的手都在抖,现在却能自然地切着鹅肝,动作流畅又优雅。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牛排上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己经完全黑了,喷泉的灯光更亮了,水花在夜色中跳着舞。霍景繁切着牛排,酥皮裂开的声音清脆悦耳,里面的菲力多汁,散发着的香气。
“繁姐,敬你一杯。”萧故肆举起起泡酒,杯子碰撞时发出清脆的“叮”声,“祝你以后越来越漂亮,越来越轻松。”
“也祝你越来越红,成为大明星。”霍景繁笑着和他碰了碰杯,浅尝了一口,气泡在舌尖炸开,带着点微甜的果香。
窗外的喷泉还在不知疲倦地喷着水,灯光流转,像一个不会醒来的美梦。霍景繁看着对面的萧故肆,他正低头切着牛排,侧脸的轮廓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长长的睫毛垂着,投下一小片阴影。她忽然想起早上在候场室的紧张,想起试戏时的提心吊胆,想起听到结果时的激动,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很踏实。
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果。她想。
牛排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钢琴声换了一首更轻快的曲子,窗外的蔷薇在晚风中轻轻摇曳,一切都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