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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儿的木梳在林稚柠发间绞出个松髻，乌木簪刚插上，她就着铜镜左右晃了晃脑袋：“环儿，这髻子歪了，像灶王爷供桌上的馒头”
“小姐又打趣我！”环儿跺脚，指尖捏着鬓边碎发往耳后别，“昨儿看香客夫人梳垂挂髻好看，我学了半宿呢……”
“得得得，”林稚柠按住她的手，素色襦裙在膝头扫出褶皱，“再磨蹭下去，斋堂的豆芽菜该被小沙弥们夹光了”
两人踩着晨露进斋堂时，长桌上己摆开粗瓷碗碟
环儿刚夹起一筷豆芽就咋舌：“小姐您尝！这豆芽脆得跟嚼新笋似的，比张妈搁猪油炒的还清爽。”
“少油少盐才是正理”林稚柠扒拉着糙米饭，忽而就着碗沿笑了
“昨儿夜里梦见吃芙蓉糕，醒来摸枕巾都黏手定是前儿张妈蒸的糕太甜了”
“小姐就惦记吃食！”环儿拿帕子轻拍她手背，“今儿经课要念《心经》，仔细别把‘般若’念成‘糕饼’。”
饭毕往佛堂去的路上，放生池的锦鲤突然泼剌跃出水面
林稚柠盯着鱼肚子上的肥膘出神，环儿拽她袖子：“小姐快走，知客僧该敲梆子了！”
佛堂内檀香沉沉，林稚柠刚在蒲团跪稳，就听见身后环儿倒吸一口凉气
她回头时，正见一对母子被知客僧引到主位——那妇人披的蹙金披风绣着孔雀开屏，身边少年的月白首裰却洗得发白，手腕上还缠着圈驱邪的红绳
“娘，这垫子硌得慌”少年的声音像新剥的荔枝，脆生生带着不耐
林稚柠偷瞄他时，冷不丁撞上他转过来的目光，却在扫过她的腰围时，飞快地抿了抿唇
环儿的指尖掐上她胳膊：“小姐，那小公子瞧咱们呢！”
“瞧就瞧，”林稚柠把《心经》往膝头按了按，故意挺了挺腰背，“难不成我脸上沾了斋饭？”
经声响起时，她的余光总忍不住飘向主位
那少年跪得东倒西歪，手里的经卷拿反了都没察觉，倒把绣着缠枝莲的靴尖颠得像拨浪鼓
“观自在菩萨……”老尼姑的声音陡然拔高，林稚柠才惊觉自己念串了行，把“行深般若”念成了“行深柏叶”
环儿的肩膀抖得像筛糠，主位的少年“噗嗤”笑出声，引得妇人回头轻斥：“珩儿！”
林稚柠的脸“腾”地红到耳根，攥着经卷的指节发白。环儿忙递过帕子：“小姐别恼，许是他没听过这经……”
“他定是笑我！”林稚柠咬牙，眼角瞥见少年掩着嘴偷笑的模样，“等出去定要问问他，这‘般若’二字该怎么念！”
佛事毕时，少年被妇人拽着往药师佛殿走，路过她们身边时突然停步
林稚柠正要起身理论，却见他从袖袋里摸出颗糖渍梅子，往环儿手里一塞：“小丫鬟嘴馋，这个给你”
环儿吓得手一哆嗦，梅子滚落在地
少年嗤笑一声，冲林稚柠扬了扬下巴：“胖姐姐念错经，该罚抄十遍《心经》”
“你这小……”林稚柠气得想跺脚，却被环儿死死拉住
那少年己跟着妇人走远，月白首裰在廊下拐了个弯，像片被风吹走的云
“小姐息怒，”环儿蹲身捡梅子，“看他穿得那样，保不准是哪家落难的公子哥，故意拿糖哄人呢”
林稚柠望着少年消失的方向，忽然想起前儿听李管事说的话京郊静安寺常有勋贵送子弟来静养
她拽起环儿就往后山走，裙角扫过廊下的青苔：“环儿，从今日起，每日绕寺走二十圈！”
“二十圈？”环儿惊得丢了梅子，“小姐，咱前日才走得动十圈啊！”
“那小混蛋说我胖！”林稚柠踩得碎石子哗啦啦响
“我偏要瘦给他看！等下次再撞见，定要让他知道，本小姐能一口气绕寺走三十圈！”
山风掠过竹林时，她的话音被吹得七零八落环儿小跑着跟上，忽然拽住她的袖子：“小姐您听，刚才知客僧叫他‘珩小爷’，莫不是镇国公府的小世子？听说他病了半年，才来寺里修养的……”
林稚柠的脚步猛地顿住
镇国公府？那个在京城里跺跺脚能让地面晃三晃的家族？她回头望向佛堂方向，月白首裰的影子早己不见，只有檐角铜铃在风里叮当作响，像是在笑她刚才的窘迫
“管他是谁，”她甩甩袖子往山泉边走
“明日天不亮就起来走路，我倒要看看，是他的病体好得快，还是我的腰肢瘦得快！”
环儿看着自家小姐气鼓鼓的背影，偷偷把掉在地上的梅子捡起来揣进袖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