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香氛之隔

第26章 香氛之隔

苏州城的深秋裹着桂子香气，苏晚倚在绣楼窗前，看着庭院里金黄的花瓣簌簌飘落。自从那日在戏台上惊艳西座，外祖家的宴请便络绎不绝，各色公子哥的拜帖如雪片般飞来，却都被她置之不理。她的心思，全在那封藏在枕下的信笺上，还有信中提到的龙井山新茶。

"小姐，沈公子来访。"丫鬟的通报打断了她的思绪。苏晚微微皱眉，这位沈家少爷是苏州城有名的纨绔，自从在宴会上见过她的《牡丹亭》演出后，便日日来献殷勤。她正欲推辞，却听见楼下传来悠扬的留声机音乐，混杂着陌生而浓烈的香气。

沈砚舟身着笔挺的西装，手中捧着个精致的琉璃瓶，瓶中液体泛着淡紫色的光："苏小姐，这是我特意从法国带回的香水，名为'夜巴黎'，据说用了数百种玫瑰调制而成。"他轻轻拧开瓶盖，馥郁的花香瞬间弥漫整个厅堂，甜腻得让人喘不过气。

苏晚下意识后退半步，这香气太过霸道，让她想起赵家绸缎庄刺鼻的染料味。她礼貌地福了福身："多谢沈公子美意，只是我素来不喜浓香。"话音未落，沈砚舟己握住她的手腕，将香水轻轻喷洒在她袖口："如此佳人，当配世间最名贵的香。"

那股浓烈的味道钻进鼻腔，苏晚只觉一阵眩晕。她想起在龙井山的日子，清晨沾着露水的野雏菊，带着淡淡的清甜；陈屿身上永远有股清爽的茶香，混着阳光晒过的粗布味道，那才是让她安心的气息。她不着痕迹地抽回手，却被沈砚舟炽热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

几日后，苏晚收到了一个朴素的油纸包。打开的瞬间，熟悉的野雏菊香气扑面而来，夹杂着几片干枯的茶叶。信笺上是陈屿熟悉的字迹："听说苏州的秋天很美，可惜不能陪你看。茶园的野雏菊开了，给你留了最好的一束。"纸包角落，还别着一朵压平的雏菊，花瓣上似乎还带着杭州的雨珠。

她将雏菊贴在胸口，泪水模糊了视线。与沈砚舟的法国香水相比，这束野雏菊是如此质朴，却让她感受到了最真挚的情意。她小心翼翼地将雏菊夹进戏谱，仿佛这样就能留住龙井山的时光。

沈砚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来得更勤了。他开始在苏晚面前贬低乡下的一切："那些粗茶淡饭如何比得上法式大餐？野花野草又怎及温室玫瑰娇艳？"他说这话时，手中晃动着水晶高脚杯，红酒的色泽像极了陈家老宅那场大火。

苏晚只是沉默，却在心底将陈屿的每一封信都反复诵读。他在信中说起茶园的新茶苗，说起如何与赵家的人周旋，字里行间都是对她的牵挂。有一次，他甚至画了一幅简笔画，画中两个小人在茶园里采茶，虽然线条笨拙，却让她对着傻笑了许久。

终于，在一次宴会上，沈砚舟又拿出了新的香水，试图往她身上喷洒。苏晚忍无可忍，后退几步，大声道："沈公子，在我心里，再名贵的香水也比不上山野间的一朵雏菊！"全场哗然，沈砚舟的脸色变得铁青，手中的香水瓶"啪"地摔在地上，紫色的液体在青砖上蜿蜒，如同一条毒蛇。

回到绣楼，苏晚取出陈屿寄来的野雏菊。花瓣虽然干枯，却依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她将雏菊放在鼻间轻嗅，仿佛又回到了龙井山，回到了那个有陈屿的地方。窗外，苏州城的夜繁华依旧，而她的心，早己随着那缕野雏菊的香气，飞回了遥远的杭州。

从那以后，沈砚舟再也没有出现。苏晚继续在绣楼里等待，等待着复仇的时机，等待着与陈屿重逢的那一天。每当夜深人静，她就会拿出那些信件和野雏菊，在月光下细细回味。她知道，无论沈砚舟的香水多么名贵，都无法取代陈屿带给她的温暖与安心，因为那是跨越身份与距离的真心，是任何物质都无法比拟的珍贵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