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泪别西湖
深秋的雨裹着刺骨寒意浇在苏晚身上,她被侍卫架着往苏家马车走去,绣鞋在青石板上划出绝望的痕迹。身后,陈屿的呼喊穿透雨幕:“晚晚!”少年赤脚追来,粗布短打早己被雨水浸透,膝盖在碎石路上擦出两道血痕,却浑然不觉。
三日前,赵家绸缎庄勾结官府构陷苏家,以“私通乱党”之名查封产业。苏怀瑾为保女儿平安,决定连夜将苏晚送往苏州外祖家。苏晚死死攥着马车帘,望着越来越近的陈屿,泪水混着雨水滑落:“阿屿哥,别追了!”
陈屿却如疯了般扑向马车。他的手刚触到车辕,就被侍卫的长枪拦住。金属划破皮肉的刺痛传来,他却硬生生抓住枪杆,指缝间渗出的血顺着枪身滴落:“放开她!”少年的嘶吼惊飞了岸边的白鹭,西湖的水在雨中泛起浑浊的涟漪。
“陈公子,莫要自误。”苏家老管家挡在车前,声音里带着不忍,“小姐此去是为避祸,待风波平息...”话未说完,苏晚突然挣脱侍卫,跌跌撞撞地扑进陈屿怀里。两人浑身湿透的衣料瞬间贴在一起,她能清晰感受到少年剧烈的心跳。
“我不走...”苏晚哽咽着,手指死死揪住陈屿的衣襟,“我们一起去报官,我爹是被冤枉的!”她的发间还沾着今早为陈屿采药时的草屑,那是治疗他旧伤的艾草。陈屿颤抖着抱住她,后背被长枪划伤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却抵不过心口的剧痛。
“晚晚!”苏怀瑾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带着从未有过的严厉,“你母亲临终前托我护你周全!”车帘掀开一角,露出父亲苍白的脸,“记住,活着才能报仇!”
苏晚的身体僵住。她想起林姨葬身火海的模样,想起陈屿找到的银锁,还有那些被掩埋的真相。指甲深深掐进陈屿的后背,她将脸埋进他潮湿的肩头,低声道:“等我回来。”
陈屿感觉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滴在伤口上,不知是血还是泪。他捧起苏晚的脸,雨水冲刷着她泛红的眼眶,突然低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我在龙井山等你,生生世世。”这句话混着风雨钻进苏晚耳中,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侍卫们强行拉开两人。苏晚被推进马车的刹那,将贴身佩戴的双鱼玉佩塞给陈屿。玉佩带着她的体温,却在雨中很快变得冰凉。陈屿握紧玉佩追着马车奔跑,脚下的碎石扎进脚掌,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血印。
三里长街,他追了整整三里。当马车消失在断桥尽头,陈屿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泥泞中。膝盖的伤口浸在雨水里,疼得钻心,可他却感觉不到痛——空荡荡的掌心,仿佛还残留着苏晚的温度,而怀中的玉佩,此刻重若千钧。
雨越下越大,西湖的水漫上堤岸。陈屿望着茫茫雨幕,想起幼时与苏晚在断桥堆雪人的场景。那时的她举着糖葫芦,说要和他做一辈子家人;想起夏夜捕萤,她的笑声惊飞整片竹林的流萤;更想起昨夜,她偷偷溜出苏家,在茶寮里为他熬煮的那碗姜汤。
“阿屿哥!”恍惚间,他又听见苏晚的呼唤。转头望去,只有空荡荡的长街,还有远处苏家老宅升起的浓烟——赵家人正在那里清点财物。陈屿握紧双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任由雨水冲刷着身上的伤痕。
深夜,陈屿拖着受伤的腿回到龙井山。茶园里的茶树在雨中摇晃,仿佛在为他哭泣。他摸出藏在怀中的银锁,想起父亲临终前的眼神,想起林姨最后塞给他的那封未拆封的信。那些未说出口的秘密,那些被命运拆散的人,此刻都化作熊熊烈火,在他心中燃烧。
“赵家,苏家...”陈屿对着风雨呢喃,声音里满是决绝,“我定要你们血债血偿。”他望向西湖的方向,那里曾是他与苏晚最美好的回忆,如今却成了伤心之地。而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生命里只剩下两件事:等待苏晚归来,还有复仇。
雨渐渐停了,天边露出一丝微光。陈屿在茶园里种下一株新茶,那是苏晚最喜欢的明前龙井。他对着茶树轻声道:“晚晚,你看,茶树会等春天,我会等你。”晨雾弥漫中,少年的身影与茶树融为一体,仿佛一座永恒的守望者,在西湖畔,在龙井山,等待着那个不知归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