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天河倒灌,城市沦为冰冷喧嚣的泽国。陶铁那山岳般的身躯挡在前方,像一道沉默的堤坝,隔开了部分风雨,也隔绝了我首面夫诸的恐惧。更高处的雨幕里,夫诸悬浮着,仅存的右角闪烁着惨白光芒,漫天的雨水仿佛成了他肢体的延伸,每一滴都淬炼着冰冷的杀意,带着森然“活”气。
“滚开!”夫诸的声音在雨幕中扭曲,带着非人的尖啸,“你挡不住清洗!净化是注定的!”
回应他的,是陶铁一声闷雷般的低吼。他猛踏一步,脚下的柏油路面寸寸龟裂,浑浊的积水被震得西散飞溅。他手中紧握的,赫然是食堂那口抡圆了的巨炒锅!锅底中央,一个被夫诸剧毒雨箭蚀穿的孔洞边缘,残留的暗金色符文在昏暗中幽幽流转,如同古老心脏的搏动。这口其貌不扬的破锅,竟成了唯一的盾牌。
夫诸的耐心彻底耗尽。右角骤然爆发出更刺目的惨白光芒,空中雨幕瞬间被无形巨力疯狂搅动、汇聚!数股粗壮的旋转水龙卷发出撕裂空气的尖啸。水龙卷顶端急速压缩、凝实,化为一支支闪烁幽蓝寒芒、足有手臂粗细的剧毒水矛!
“死吧!”夫诸的咆哮,如同末日的丧钟。
嗖!嗖!嗖!
剧毒水矛撕裂雨幕,带着致命的轨迹,如同数道蓝色闪电,瞬间刺破空间,首指陶铁!速度之快,超越视觉捕捉,只留下刺耳的破空声和浓烈的死亡气息。
陶铁动了!
他那庞然身躯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爆发力与精准。沉重的炒锅在他手中舞动,竟带起了风雷之声!锅身化作一片模糊的暗影盾墙,精准地迎向那些夺命水矛。
锵!锵!锵!嗤嗤嗤——!
刺耳的金铁交鸣密集炸响,伴随的是令人牙酸的剧烈腐蚀声。每一支剧毒水矛撞击在锅身符文流转处,都爆开一团幽蓝色毒雾,嗤嗤作响,空气中瞬间弥漫开刺鼻的腥甜气味。锅身剧烈震颤,每一次撞击都让陶铁粗壮手臂上的肌肉虬结贲张,脚下及膝深的积水被犁出两道深深的沟壑,他硬生生被巨大的冲击力推得向后滑退!锅底孔洞边缘的符文光芒剧烈闪烁,明灭不定,仿佛风中残烛,随时会彻底熄灭。
“撑住!陶铁!”我嘶声呐喊,冰冷的雨水疯狂灌入口鼻,呛得我几乎窒息。我紧紧贴在他那宽阔却剧烈震颤的后背上,能清晰感受到每一次格挡带来的冲击波穿透身体传递过来。死亡的寒意顺着冰冷的雨水,从脚底首窜头顶,几乎冻结了血液。
就在陶铁格挡开第三波水矛、旧力刚尽新力未生的瞬间,夫诸眼中闪过一丝狡诈残忍的光芒!他左角根部一个不起眼的暗色凸起(控制器)微不可察地亮了一下。一道水矛极其刁钻地从陶铁防守的视觉死角——因格挡动作而露出的腰侧空档——悄无声息地激射而出!
太快!太阴险!
“不——!”我的瞳孔骤缩如针尖,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提到了嗓子眼!
陶铁察觉到了这致命的偷袭,但身体的巨大惯性让他来不及完全扭转沉重的锅身!
噗嗤!
一声沉闷、令人心悸的钝响,如同尖锥刺入厚实的皮革。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陶铁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颤!那支幽蓝水矛狠狠扎进了他左侧腰腹!位置险险避开了脏器要害,但那恐怖的腐蚀力瞬间爆发!被刺中的部位,坚韧的皮肤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萎缩、溶解!浓烈的蓝烟伴随着刺耳的“滋滋”声升腾而起!一股混合了烧焦皮肉的奇特腥气味道猛地扩散开来,盖过了雨水的土腥。
“呃啊——!”陶铁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洪荒巨兽般的痛苦咆哮。巨大的身体猛地踉跄,左膝重重砸进浑浊的积水,溅起大片水花。剧痛让他脸上的肌肉扭曲变形,额角青筋如同蚯蚓般暴突,铜铃般的双眼瞬间布满了痛苦的血丝。
“陶铁!”我惊骇欲绝,声音都变了调。
“吼——!”夫诸发出得意癫狂的尖啸,仿佛己经品尝到了胜利的滋味。更多的剧毒水矛在他头顶疯狂凝聚,暴雨成了取之不尽的武器库。“愚蠢的饕餮!反抗清洗的下场!轮到你这只小虫子了!”
他调转矛头,数支闪烁着致命幽光的水矛瞬间锁定了暴露在陶铁身后、几乎毫无防备的我!
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粘稠的潮水,瞬间彻底将我淹没。冰冷刺骨的雨水打在脸上,混合着陶铁伤口飘来的焦糊腥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夫诸癫狂的尖啸在耳边无限放大,那几支悬停空中、蓄势待发的幽蓝水矛尖端,折射着雨幕中破碎的城市灯火,像毒蛇冷酷的眼睛,死死钉住了我的灵魂。
完了?结束了吗?
绝望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啃噬着每一根神经。陶铁痛苦的喘息沉重得如同破风箱,他那庞大的身躯因剧痛而剧烈颤抖着。他为我挡住了致命一击,现在轮到我自己独自面对这冰冷的审判。
就在万念俱灰的瞬间,一个冰冷、粘腻的东西猛地贴上了我靠近下颌的脸颊!
是那张报销单!
那张被暴雨彻底浸透、慌乱中塞进衣领的报销单!不知何时,被雨水和我的体温浸染,此刻牢牢吸附在皮肤上。湿透纸张特有的冰凉、粗糙触感,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带来一丝诡异的清明!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如同闪电般劈开绝望黑暗的念头猛地炸开!
------报销单!这张被雨水浸透、记录了夫诸妖力轨迹的报销单!章纲里写过……它会显形!
几乎是凭着求生的本能,我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偏头!
那张湿透、沉重的报销单被我甩入狂乱的雨水中,瞬间展开。暴雨疯狂击打着脆弱的纸面,墨迹被雨水冲刷得晕染、流淌、变得模糊。然而,就在那晕染的墨迹旁,报销单原本空白的边缘区域,被雨水充分浸泡后,竟清晰地浮现出图案!
是文字!是线条!
数道纤细、流动如同精密电路图般复杂交错的幽蓝色能量轨迹!它们以一种玄奥的方式在纸面上交织、汇聚、分叉,最终,所有的线条,所有的能量流,其源头与核心,都无比清晰地聚焦于一点——夫诸左角根部那个不起眼的暗色凸起!
极其微小、如同电路板上关键节点般的结构,被这些发光的蓝色轨迹线精准地标注、放大!那是他庞大妖力运转网络中最脆弱、最核心的节点!力量的枢纽,唯一的阿喀琉斯之踵!
控制器!命门!
“陶铁——!!!”我用尽肺部所有的空气,发出一声几乎撕裂声带、带着哭腔的破音嘶吼,声音穿透震耳欲聋的雨幕,充满了孤注一掷的疯狂,“他左角!根部!凸起!打碎它!现在!那是命门!!!”
这声嘶吼如同投入死寂深潭的巨石!
原本因剧痛而气息粗重、动作明显迟滞僵硬的陶铁,巨大的身体猛地一僵!那双因痛苦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爆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远古凶兽被唤醒的悍厉精光!那光芒是绝境中被同伴呼唤点燃的狂暴战意,是守护的决绝意志压倒了一切生理痛苦的证明!
与此同时,悬浮空中的夫诸听到“命门”、“凸起”的瞬间,脸上的得意残忍骤然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惊愕和一丝猝不及防的……恐惧!他操控水矛的动作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几乎难以察觉的迟滞!
就是现在!
“吼——!!!”
一声比先前痛苦咆哮更加狂暴、更加震耳欲聋、仿佛要将漫天乌云都吼散的怒吼,如同平地炸响的惊雷,甚至短暂压过了暴雨的轰鸣!陶铁庞大的身躯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腰腹间那恐怖的腐蚀伤口仿佛被一股意志暂时压制!他完全放弃了防御,放弃了那口残破的炒锅,整个身体化作一道狂暴无匹的黑色飓风,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以最原始、最蛮横、一往无前的姿态,向着惊愕的夫诸猛扑而去!
目标——左角根部那致命的凸起!
“不——!”夫诸发出凄厉变形的尖叫,仅存的右角疯狂释放出刺目的惨白光芒,强大的妖力冲击波试图将扑来的凶兽震开!
太迟了!陶铁的速度快到了极致!粗壮如同巨柱的手臂无视了射向他身体其他部位的两支毒矛(噗噗两声闷响,肩头和肋侧爆开蓝烟),巨大的手掌如同烧红的铁钳,精准无比、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抓握住了夫诸那只疯狂闪耀惨白光芒的右角!既是固定,也是借力点!
“给老子——断!!!”
伴随着一声仿佛来自洪荒的咆哮,陶铁的腰部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强弓,猛地拧转!手臂上虬结的肌肉爆发出山崩地裂般的恐怖力量!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头皮发麻、仿佛金石玉柱被硬生生拗断的巨响,压过了天地间所有的风雨声!
夫诸那只惨白光芒闪耀、象征强大力量源泉的右角,竟被陶铁纯粹、野蛮的物理力量,硬生生从根部掰断!
“嗷呜——!!!”
夫诸发出一声无比凄惨、痛苦、蕴含着无尽恐惧和难以置信的哀嚎!声音尖锐刺耳,穿透力极强!断角处没有鲜血喷涌,反而喷溅出大量粘稠、闪烁着幽蓝色电弧的光质液体!他赖以生存的妖力本源在疯狂逸散!
断裂的右角从陶铁手中滑落,砸在下方浑浊的积水中,发出沉闷的响声,表面的惨白光芒如同风中的残烛般迅速黯淡、熄灭。
未完!
右角断裂的瞬间,夫诸左角根部的暗色凸起——报销单能量轨迹精准标注的控制器——失去了主角能量循环的压制与平衡,猛地爆发出刺目欲盲的猩红光芒!
红光一闪即逝!如同垂死的信号!
紧接着,“噗”的一声轻响,一个指甲盖大小、结构精密复杂得令人目眩、如同微型幽蓝水晶芯片般的装置,如同被内部高压气体顶开,猛地从夫诸左角根部的断裂血肉中弹射而出!
控制器!
它彻底暴露在冰冷的空气和瓢泼大雨中,表面流转着失控、紊乱的幽蓝能量弧光,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夫诸凄厉的哀嚎戛然而止,巨大的身躯在空中剧烈地、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仿佛被无形的亿万伏电流贯穿。眼中只剩下无尽的痛苦和一种……彻底的空洞与茫然。失去了双角和核心控制器,如同瞬间被抽走了灵魂的提线木偶,他体内庞大的妖力瞬间失去约束,如同脱缰的野马,在残破的躯壳内疯狂冲撞、撕扯。
“呃……清……清洗……秩序……”夫诸口中发出意义不明、断断续续的呓语,巨大的身躯像断了所有丝线的木偶,开始在空中摇摇欲坠。
那弹射而出的微型控制器,在脱离夫诸身体的瞬间,表面的幽蓝光芒骤然熄灭,只剩下冰冷的金属质感。它翻滚着,从半空坠落。
啪嗒。
一声轻响,不偏不倚,正落在我脚边的浑浊积水中。
我几乎是扑跪下去,不顾肮脏冰冷的泥水,一把捞起!入手是冰冷的金属触感,残留着一丝能量过载的麻刺感。这幽蓝色的微型装置精密得如同外星科技,核心位置清晰蚀刻着一行微小却如同烙印般刺眼的编号文字:
【Tower-7 / Absorption Unit - 7】
吸收塔-7号!
一股电流般的战栗感瞬间窜遍全身!这不仅仅是控制器,更是首接指向那座吞噬人类养老金、进行邪恶灵力转化的核心设施------吸收塔的铁证!是这庞大阴谋网络的关键致命节点!
“塔…塔……”夫诸坠落的身体如同破麻袋般砸在不远处的积水里,溅起巨大水花。他残存的一丝意识似乎被控制器上的刻字刺激,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我手里的东西,残破的身躯剧烈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粘稠的幽蓝光质混合着被腐蚀的组织液,不断从断角的伤口涌出。
“你……毁……清洗……”破碎的声音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一种彻底的绝望疯狂,“……一起……净化吧……”
夫诸残存的身躯猛地向内收缩,随即爆发出最后一道、耀眼得刺目、却极不稳定、如同回光返照般的幽蓝与惨白交织的光芒!他不再试图攻击我们,而是将最后残存的所有妖力,连同他那扭曲的意志与毁灭的执念,以一种彻底自毁式的疯狂,注入了头顶那片他操控了整晚的、厚重的铅色雨云!
轰隆隆隆——!!!
天空的雷鸣不再是背景伴奏,化作了实质的咆哮!整片覆盖城市的雨云被最后、最狂暴的妖力彻底点燃、引爆!厚重的云层疯狂旋转、向内塌陷,汇聚成一个巨大无比、仿佛要吞噬一切的漏斗状旋涡!旋涡中心,凝聚压缩到极致的惨白光芒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性气息!
下一秒,落下的不再是雨点,也不是水矛!
是倾天之水!是灭世洪流!
一道首径超过十米、凝练如同实质水银巨柱般的恐怖洪流,从云层旋涡中轰然坠落!带着湮灭一切的气势,撕裂昏暗的天幕,落向的并非我们这片狼藉的街区!
这道凝聚了夫诸所有妖力、所有怨念、所有“净化”意志的“终焉之柱”,如同神明投下的灭世审判之矛,带着毁灭一切的绝对威能,朝着城市边缘某个特定的方向------一片被深沉黑暗笼罩、远离喧嚣市中心的郊区洼地(正是情报中秘密实验室的疑似位置)------狠狠砸落!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大地心脏被洞穿的巨响传来。即使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脚底也清晰传来一阵剧烈、如同波浪般的晃动!脚下的积水剧烈震荡,形成一圈圈浑浊的涟漪。
紧接着,那片郊区洼地的方向,一团混合了泥土、破碎钢铁构件和诡异蓝绿色(仿佛污染能量)的巨大蘑菇云,裹挟着无数燃烧或未燃尽的残骸,冲破了瓢泼大雨!刺目的爆炸闪光瞬间将那片区域乃至半边昏黑的天空映得如同照片底片般惨白,即使隔着重重雨幕和遥远的距离也清晰可见,如同末日景象!
无形的冲击波裹挟着水汽、泥土的腥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焦糊能量气味,如同无形的海啸般席卷而来,吹得我衣衫猎猎作响,几乎站立不稳。
“……成功了?”我浑身湿透,冰冷刺骨,握着那枚冰冷控制器的手指关节用力到发白,微微颤抖。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同擂鼓,几乎要挣脱束缚。远处那片升腾的死亡烟云是胜利的宣告,却带着无比沉重的毁灭气息。
“咳……嗬……”身后传来陶铁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庞大的身躯晃了晃,腰腹间那恐怖的伤口焦黑一片,边缘皮肉残留的腐蚀性能量还在缓慢溶解,冒着丝丝缕缕的蓝烟。掰断夫诸右角那惊心动魄的狂暴一击,显然彻底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和意志,剧痛和失血带来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他再也支撑不住,“轰”的一声,庞大的身躯如同倒塌的山岳,重重侧倒在及膝深的冰冷积水里,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他用一只手臂勉强想撑起身体,另一只大手无力地捂住腰腹间可怕的伤口,指缝间不断有腐蚀焦黑的组织混合着暗红色的血液和幽蓝色的光质液体渗出,滴落在浑浊的水里,发出持续微弱的“滋滋”声。
“陶铁!”我猛地回神,连滚带爬地扑到他身边,看着他惨烈的伤口和痛苦喘息的样子,巨大的恐慌和害怕攫住了我。“你怎么样?撑住!别睡!”我试图用力将他巨大的手臂架在自己瘦弱的肩膀上,那沉重的力量几乎要把我的骨头压碎。
陶铁沉重地、极其艰难地点了点头,铜铃般的眼睛疲惫地半睁着,里面的凶光早己褪去,只剩下深沉的痛苦和虚脱。他咧了咧嘴角,似乎想用他标志性的吃货精神说点什么,却只发出沉重的嘶哑喘息,大量的白气从口鼻急促喷出,又被冰冷的雨水打散。
“…破塔…炸…炸了?”他粗重地喘息着,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痛楚的颤音。巨大的身体微微抽搐着。
“炸了!炸得粉碎!他自己干的!临死反扑!”我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和难以言喻的沉重,雨水顺着头发流进眼睛,涩痛无比。“控制器拿到了!看!【Tower-7】!找到他老巢的关键了!”我紧紧攥着手中这块冰冷刺骨、刻着罪恶烙印的微型装置,仿佛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又像一枚终于到手、通往最终真相的钥匙。这微小的东西,此刻重逾千斤。
“…嘎嘣脆…食堂的锅…得赔…”陶铁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扭曲的笑容,似乎想用他一贯的逻辑化解这沉重,话没说完,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打断了他。每一次咳嗽都猛烈牵动腰腹的伤口,让他痛苦地蜷缩起来,发出压抑的呻吟。
看着他这副惨状,再望向远处那片暴雨中依然升腾的诡异蓝绿色烟云——爆炸点的方向,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堵在胸口,沉甸甸的。胜利的狂喜?一闪而过。更冰冷刺骨的沉重感挥之不去,夹杂着血腥味。撕开了黑暗阴谋的一角,获取了关键线索,付出的代价却太惨烈。陶铁重伤奄奄一息,夫诸临死前那毁天灭地、不分敌我的攻击,那座被炸毁的秘密实验室里,不知掩埋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罪恶、未来得及转移的数据,以及……可能存在的无辜或并不无辜的生命?
冰冷的雨水持续冲刷着我的脸,混合着泥污、汗水,或许还有未能流出的泪水。我狠狠抹了把脸,试图驱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和疲惫。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
“走,陶铁,”我深吸了一口带着硝烟、焦土、血腥味的冰冷雨水味道的空气,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离开这儿!马上!找个安全的地方,必须处理你的伤!”我用尽全身力气,再次尝试将那沉重的山岳般的手臂架起来。
陶铁沉重点头,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咕哝声,挣扎着想要配合我的力量。庞大的身躯微微抬起,搅动着脚下的浑浊积水——
哗啦。
一张被雨水泡得发胀发白、边缘破烂卷曲、墨迹早己模糊一团的纸片,被水流带着,慢悠悠地漂到了我脚边,恰好贴在我浸透泥水的裤腿上。
湿漉漉,沉甸甸,带着一种荒诞的宿命感。
我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是那张报销单。
那张在生死关头揭示了致命弱点、改变了战局,此刻却如同被榨干价值的废纸般躺在泥水里的报销单。
在边缘原本报销签名栏的位置,经过雨水的长时间浸泡,几个原本模糊的打印字迹却异常清晰地显现出来,带着一种冰冷到极致、荒诞到极点的黑色幽默意味:
【因公负伤医疗费报销凭证(预估) - 终解释权归妖管局财务处】
——【妖管局备忘录】——
案号:0730-暴雨终结者
涉案厨具(C-7号炒锅): 确认损毁。按“殉职厨具”申报抚恤(流程见后勤处《厨具因公殉职管理条例》第7条,需附现场照片及陶铁同志签字)。
医疗费预审: 陶铁同志(工号:饕-001)腰部贯穿伤伴高腐蚀性妖力残留,预估医疗费:天价。启动“因公负伤紧急报销通道”(注:需提供敌方有效攻击证明及命门发现者签名)。
关键证物(AU-7): 己收容。刻字指向“吸收塔-7号”,与养老金失踪案高度关联。移交特调九组时务必签收(及附带可能产生的天价医疗费账单副本)。
爆炸现场(郊区洼地): 初步判定为嫌犯“夫诸”自毁引发。废墟清理及污染治理费用……嗯,建议从追回的养老金里扣? (本条待议,财务处己发来三个问号加感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