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陶城,高耸的城墙在深秋的阳光下泛着冷硬的青灰色。
城头上,“张”字大旗和“吕”字大旗并肩而立,在风中哗啦啦作响,透着一股虚张声势的强硬。
城墙垛口后,密密麻麻的守军弓弩手严阵以待,冰冷的箭簇反射着点点寒光。
城外,深阔的护城河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静静蛰伏。
曹操勒马立于中军阵前,望着这座坚城,眉头紧锁。
强攻的代价,他承受不起。
“陈墨,”曹操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
“定陶非乘氏可比。”
“张邈经营多年,城高池深,兵精粮足,更有吕布为其后盾。”
“汝之‘旗网’,还能否张开?”
陈墨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定陶城防,最终落在城外那片开阔的、布满收割后庄稼茬子的田野上,眼神锐利如刀:“主公,张邈倚仗者,无非城坚与吕布之援。”
“墨之计,名为‘三色旗阵,请君入瓮’!”
“需主公亲为诱饵,引吕布出洞!”
他指向那片田野:“此地开阔,利于骑兵驰骋。”
“然墨观其地势,东西两侧皆有废弃沟渠、土丘,可藏伏兵。”
“请主公明日亲率精锐步卒,佯攻定陶东门,务必声势浩大,做出主力强攻姿态。”
“张邈为求稳妥,必向吕布求援!”
“吕布?”曹操眼中精光一闪。
“此獠性如豺狼,骄狂无谋,见有便宜可占,必来!”
“正是!”陈墨点头,语气斩钉截铁。
“待吕布援军出城,扑向主公‘主力’,墨便以赤焰营三色旗为号,伏兵尽出,将其合围于野!”
“只要击溃吕布主力,定陶孤城,旦夕可下!”
他详细解说着旗语部署:东侧伏兵,见赤旗急挥则起;西侧伏兵,见橙旗摇动则动;中路截断吕布退路之军,则观黑旗所指!
“好!好一个‘三色旗阵’!”曹操抚掌大笑,眼中燃烧着久违的、属于枭雄的炽热战意。
“孤便做一回香饵,钓一钓那头虓虎!”
“陈墨,此战若成,汝为首功!”
翌日清晨,战鼓隆隆,震天动地。
曹操亲率数千精锐步卒,推着简陋的云梯和撞车,在震天的呐喊声中,气势汹汹地扑向定陶东门!
曹字大旗在阵前高高飘扬,异常醒目。
城头上,张邈看着城外黑压压的曹军和那杆刺目的帅旗,脸色发白。
他深知曹操用兵狡诈,但如此不顾伤亡的正面强攻,又由曹操亲自督战,让他心头疑窦丛生却又不敢怠慢。
“快!速速派人去濮阳,告知温侯(吕布),曹操主力尽在此处猛攻东门!”
“请他速发精骑来援,夹击曹操!此乃天赐良机!”张邈急声下令,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太需要一场胜利来稳固自己摇摇欲坠的地位了。
濮阳至定陶,快马不过半日。
午后,当定陶东门攻防战正酣,曹军攻势看似猛烈实则雷声大雨点小之时,东北方向的地平线上,一道沉闷的、令人心悸的滚雷声由远及近,迅速化为大地剧烈的震颤!
烟尘冲天而起,如同黄龙翻滚!
烟尘最前端,一杆巨大的、绣着狰狞狼头的“吕”字大纛刺破烟幕,迎风招展!
大纛之下,一员大将金冠束发,身披百花战袍,坐下嘶风赤兔马,手持方天画戟,正是飞将吕布!
他身后,数千并州狼骑如同决堤的洪流,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着正在“猛攻”定陶东门的曹军侧后翼,狠狠冲撞而来!
马蹄踏地,卷起的烟尘遮天蔽日,那毁灭性的气势让整个战场都为之一窒!
“温侯来了!天助我也!”城头上,张邈激动得几乎跳起来,脸上泛起病态的红光。
“开城门!准备出城夹击!今日必擒曹操!”
“吕布小儿,果然来了!”曹操阵中,望见那杆急速逼近的狼头大纛和那赤如火焰的身影,曹操非但不惊,反而露出一丝冰冷的、猎人看到猎物入彀的笑意。
他猛地一挥手:“传令!前队变后队,结圆阵!缓缓后撤,引他入彀!”
原本“猛攻”的曹军步卒,在急促的金钲声中,如同退潮般迅速脱离城墙,在军官的喝令下,盾牌手在外,长矛手居中,弓弩手压阵,组成了一个略显仓促却异常坚固的圆形防御阵势,一边抵抗着城头射下的零星箭雨,一边有序地向战场中央那片预定的开阔地“败退”。
吕布一马当先,赤兔马西蹄腾空,快如闪电。
他看到“狼狈后撤”的曹军圆阵,尤其是阵中那杆依旧挺立的曹字大旗,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与贪婪:“曹阿瞒!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儿郎们,随我踏碎敌阵,活捉曹操!”
他根本不屑于什么阵型,仗着赤兔马快,画戟锋利,竟脱离大队,如同一支离弦的赤色箭矢,率先杀向曹军圆阵!
“放箭!”曹军阵中,夏侯惇独眼圆睁,厉声下令。
嗡!一片密集的箭雨泼向吕布!
吕布狂笑一声,方天画戟舞动如轮,泼水不进!
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密集如雨的脆响,射向他的箭矢竟被尽数磕飞!
赤兔马速度丝毫不减,眨眼间己冲到阵前!
“鼠辈!滚开!”吕布怒吼如雷,画戟带着恐怖的尖啸横扫而出!
挡在最前的三名曹军重盾手连人带盾被劈得倒飞出去,盾碎人亡!
坚固的圆阵,竟被他一人一戟,硬生生撕开一道缺口!
“休伤吾主!”许褚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
他如同一头发狂的巨熊,从阵中猛扑而出,双戟带着开山裂石之力,狠狠砸向吕布的画戟!
铛——!!!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要撕裂天空的金铁交鸣轰然炸响!
火星西溅!
吕布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从戟杆上传来,震得他双臂微微发麻,座下神骏的赤兔马竟也发出一声长嘶,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死死盯住眼前这铁塔般的黑脸壮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