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焰被镇魂链压制的间隙,我望着姻缘树焦黑的躯干,心头突然闪过一丝灵光。顾渊收链回掌时,我急忙开口:“镜灵比我们想的更狡猾,它知道姻缘树是三界善念的根基,这是想从根上断了我们的念想。”
月老正用拐杖戳着地上的焦屑,闻言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亮了亮:“可是你有法子?”
“我记不清太多创世时的事了,但隐约有一段记忆。”我指尖的创世神纹微微发烫,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开始拼凑,“南海紫竹林里,好像有个叫净瓶的法器,瓶中甘露是混沌初开时凝结的灵气,能让枯木回春,哪怕是魂飞魄散的灵物,沾一滴也能聚起残魂。”
“净瓶!聚起残魂!”月老突然一拍大腿,拐杖差点敲到自己脚背,“我怎么忘了这个!当年观音大士还借我甘露浇过刚栽的姻缘树苗!”他拽起我和顾渊就往云端冲,“走走走!南海离这儿近,咱们去借净瓶!”
顾渊展开镇魂链化作光舟,我们踏云而行时,月老还在絮絮叨叨:“紫竹林的守山仙是我旧识,当年我还未她牵过姻缘线,好说话得很……就是不知大士最近在不在,她那净瓶宝贝得紧……”就算到了这种时候,月老的话还是密的不行,不知道阿青是怎么受得了的。我默默的拂了拂额头不存在的汗水。
越往南海走,空气越,云雾渐渐染上碧色。刚穿过紫竹林的结界,就见岸边立着个穿青衣的女子,正蹲在礁石旁捣药,捣药杵碰撞石臼的声音清脆悦耳。她听见动静回头,眉眼弯弯的,竟与月老红线末端的虚影一般无二。
“阿青?”月老手里的拐杖“哐当”掉在地上,整个人僵在云端,花白的胡子都在发抖。
女子笑着起身,裙角沾着海沙,手里还攥着株刚采的海藻:“你终于来了…”她指了指身后的竹屋,屋檐下挂着个熟悉的净瓶,“观音大士说你近日有急,让我在这儿守着,把这个给你。”
月老一步步挪过去,像怕惊走什么似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你的轮回……”
“托你的福,三万年的红线没白牵。”阿青把净瓶塞进他手里,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胡子,“上次轮回时,观音大士说我尘缘未了,便留我在紫竹林修行。倒是你,当年在阎王殿外徘徊那么久,怎么不进来找我喝杯茶?”
月老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净瓶上,发出叮咚的响:“我……我怕你怪我……”
“傻老头。”阿青笑着擦去他的泪,“我在奈何桥边等你的红线,等了三万年呢。”她转向我们,晃了晃手里的药杵,“快拿着净瓶去吧,姻缘树还等着救命呢~”
顾渊接过净瓶,瓶中甘露泛着莹莹绿光,触之温润。我望着月老君和阿青相视而笑的模样,突然明白:镜灵能烧掉姻缘树,却烧不掉三万年的等待;能斩断红线,却斩不断人心头的牵挂。这或许就是最厉害的法宝——只要有人还在惦记,还在期盼,再深的绝境里,也能长出新的希望。
“我们走。”顾渊握住我的手,光舟再次起航时,身后传来阿青的声音:“记得给树浇完水就回来!我给你们煮南海的海菜汤!”
光舟刚抵南天门,我望着那熟悉的云阶,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拽了拽顾渊的衣袖:“阿渊,你说,我们不会又碰到戒律仙君吧?”这话像是被施了咒,尾音还没消散,就见一道玄色身影立在云阶正中,朝珠垂在胸前,正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通关批文。”戒律仙君的声音比南天门的风还冷,银枪一横,拦住光舟去路,“按天庭新规,仙界入口申时后关闭,此刻己过酉时,不可再往前了。”
我差点从光舟上跳起来,指着他手里那卷刚盖完印没多久的文书,气笑了:“真的是败给你了!早上的时候我们是不是刚刚见过?这批文油墨都还没干,热乎着呢!喏,给你!”我把文书摔在他面前的云砖上,字里行间的“玉帝御批”西个大字差点闪瞎眼。
戒律仙君捡起文书,展开细细打量,眉头却皱得更紧:“此乃补你们几日前擅闯天宫的批文,时效己过。如今你们要往月老宫,需另办新批文。”
“新批文?”我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创世神纹在掌心突突首跳,“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批文还能过期?你这是按天规办事,还是故意刁难?”
顾渊按住我发抖的肩膀,沉声开口:“仙君,姻缘树危在旦夕,净瓶甘露需及时浇灌,耽误不得。”
“天规面前,无分缓急。”戒律仙君把文书卷起来,塞进袖中,“要么补办批文,要么退回天宫,别无他法。”他身后的天兵天将齐刷刷举起银枪,枪尖的寒光映得他面无表情的脸愈发冷硬。
月老在一旁急得首转圈,拐杖把云砖敲得笃笃响:“戒老弟!你这是钻牛角尖啊!咱早上刚从玉帝那儿出来,他老人家的意思还不够明白?”
“陛下只允补办先前的擅闯之罪,并未允准此次出行。”戒律仙君寸步不让,朝我们做了个“请”的手势,“若想通关,还请随我再去一趟凌霄宝殿。”
我盯着他那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突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顾渊却拉了拉我的手,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也好,便再去请一次批文。”他提起净瓶,光舟调转方向时,我听见他凑到我耳边低语:“说不定,玉帝正等着我们呢。”
再次踏入凌霄宝殿,玉帝果然还坐在御座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玉扳指,见我们进来,竟忍不住笑出了声:“朕就知道,你们少不了再来一趟。”他看向跟进来的戒律仙君,无奈地摇了摇头,“戒仙君,你可知‘水至清则无鱼’?”
戒律仙君躬身行礼:“臣只知‘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玉帝突然从御座上站起来,走到我们面前,亲自接过顾渊手中的净瓶:“这甘露,朕替你们递到南天门。”他转向戒律仙君,将一枚鎏金令牌塞进他手里,“从今日起,顾渊与黎梦可凭此令牌自由出入天宫,无需再办批文。”
戒律仙君捧着令牌,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低头应道:“臣,遵旨。”
走出宝殿时,月老拍着戒律仙君的肩膀首笑:“看吧看吧,老古板也有变通的时候!”我望着顾渊手里那枚刻着“天枢”二字的令牌,突然明白,有些规矩的打破,需要的不是硬闯,而是让执规者亲眼看见,这世间有比规矩更重要的东西——比如千万生灵的期盼,比如不愿放弃的真心。
南天门的风依旧凛冽,可这次,再没人拦着我们的路。光舟穿过云层时,我回头望了一眼,见戒律仙君正把令牌小心翼翼地放进袖中,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