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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渊突然转头看我，镇魂链在他掌心发出细碎的嗡鸣，那双刚从幻境中挣脱的眼睛里，此刻燃着比南天门金光更烈的火。“阿梦，敢不敢逆天改命？善是恶，恶也是善，真情能打动人心，我相信恶灵之所以会不断壮大不是没有善，而是善不善于表达被隐藏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块石头砸进我心湖，激起千层浪。
我望着他鬓角未干的汗痕，突然笑了，伸手抚平他被风吹乱的白发：“阿渊，有何不敢？”指尖划过他脖颈间淡红的勒痕——那是幻境里他自我挣扎的印记，“燕苒能为命簿挡在镜灵身前，玄夜能拖着半残的身子撑在祭坛，为什么我不能？”
风卷着姻缘线掠过脸颊，像燕苒总爱挠我痒的指尖。“我虽生来无依，可燕苒把我护在药鼎后时，我知道什么是朋友；你在忘川河畔守护我万年，我知道什么是爱人；看你为玄夜的伤红了眼，我知道什么是亲人。”我的声音渐渐发颤，却字字清晰，“这么多人用命托着这份希望，我要是退缩，才是真的对不起他们。”
顾渊的手突然攥紧我的，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月老在一旁叹了口气，用拐杖敲了敲地面，姻缘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应和他的话。“老咯，真是老咯。”他扯了扯自己那根粗红线，线尾的虚影在风里晃了晃，“还是你们年轻人敢想敢干。”
他望着天边流转的云霞，眼神忽然软下来，像浸了水的棉花：“当年阿青走的时候，我抱着她的药杵在阎王殿外徘徊了三天，愣是没敢踏进去。判官说她阳寿己尽，轮回簿上写死了的，我就信了……”拐杖头在地上画着圈，“要是那会儿我也有你们这股劲，哪怕闯进去被打个魂飞魄散，说不定她轮回时，我还能在奈何桥边递碗加了糖的孟婆汤。”
“她才不会怪您。”我轻声说，想起幻境里燕苒最后那个眨眼，“真正在乎的人，只会心疼您不该苦等了三万年，不会怪您当年没再勇敢一点。”
月老突然笑了，从怀里摸出个红布包，打开竟是两截红绳：“拿着，当年给你们编的，被镜灵搅乱时扯断了。”他颤巍巍地把红绳塞进我们手里，“现在啊，该你们自己把它接起来了。接好了，就去给三界挣个新结局——放心，我这老骨头会守着姻缘树，等你们回来喝合卺酒。”
顾渊拿起红绳的一端，我接住另一端，指尖相触的刹那，两截断绳竟自行缠绕起来，在姻缘树下结出个紧实的死结。他抬头看我，眼底的火焰映着漫天红线，亮得惊人。“走了？”我问。他点头，握紧我的手转身就走，镇魂链与红绳缠在一起，在云阶上拖出长长的光痕。
身后传来月老的喊声：“记得给阿青也带份喜糖！”我回头时，正看见他把那根粗红线往姻缘树最高的枝桠上系，苍老的背影在阳光下，竟透着股不输少年人的执拗。
云阶上的晨光透过红线织成的网，在顾渊肩头投下细碎的光斑。我攥着刚接好的红绳，指尖还残留着姻缘线的温软，忍不住拽了拽他的衣袖：“阿渊，你想好怎么对付镜灵了吗？”
九鸾镜的轰鸣不知何时又隐隐传来，像闷雷滚过天际。我望着南天门方向翻涌的暗紫色云层，喉间发紧：“它是天地间的恶念所化，战场的血光、人心的怨怼、甚至刚才天兵的猜忌……这些都会让它变得更强。恶念无时无刻不在滋生，我们就算杀了现在的镜灵，过些时日，它说不定又会从哪片阴影里钻出来。”
顾渊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我。镇魂链在他掌心缓缓流转，金蓝色的光华中，映出我紧锁的眉头。他突然伸手，用指腹轻轻抚平我眉间的褶皱，动作温柔得像在密室里为我涂药时：“阿梦，你忘了月老君的话？”
他的目光掠过姻缘树，望向三界苍茫的云海：“有恶就有善，就像有阴影的地方必定有光。镜灵能吞噬恶念，可善念也在千万人心里生长——燕苒护命簿时的决绝是善，玄夜撑祭坛时的坚守是善，阿力夫妇对囡囡的疼爱是善，甚至月老等了三万年的执念，也是善。”
我望着他眼底的清明，突然想起幻境里那把烧向我的烈火——那时支撑我不放弃的，不正是顾渊从未动摇的真心？
“恶念像野草，割了还会生。”顾渊握紧我的手，镇魂链的光与红绳的暖交织在一起，“可善念是种子，只要有人用心浇灌，就能长成参天大树。我们不用杀它，用真心去度化。”
他指向月老宫墙外的一缕炊烟——那是瑶池仙子在为受伤的天兵熬药；又指向云层下的一抹绿意——那是阿力在田里补种被暴雨冲毁的禾苗。“你看，这些都是杀不死的善念。”他的声音里带着笃定，“我们要做的，不是挥剑斩断镜灵，是让更多人看见，善念聚在一起，能比恶念更有力量。”
风卷起我们的衣袂，红绳在腕间轻轻颤动。我突然明白，所谓逆天改命，从来不是与天地为敌，而是在无边黑暗里，依旧相信光会传递。就像此刻，顾渊掌心的温度透过红绳传来，而我的创世神纹也在胸口发烫——这两股力量，不正是善念最鲜活的模样？
“好。”我踮脚，替他拂去发间的红线，“那就让它看看，三万年的真心，加上三界的善念，能不能把恶念的镜子，照成映满光的琉璃。”
顾渊笑起来，眼底的光比南天门的朝阳还要亮。他拽着我往九鸾镜的方向走去，镇魂链与红绳相碰的脆响，像在为这场以善度恶的征途，敲响了第一声鼓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