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的时间好像与外界不同,不知过了几日后,顾渊的伤势算是彻底恢复了。当金色光茧完全消散,顾渊缓缓睁开双眼,眼中重燃的光芒与镇魂链的金芒交相辉映。他伸手握住悬浮在半空的半截判官笔,幽冥火顺着他的指尖缠绕,与镇魂链融合成全新的锁链形态。
“燕苒用最后的力量为我们指明了方向。”他声音低沉却坚定,目光投向密室角落刻着古老符文的古井,“那页命簿残页,或许藏着九鸾镜最致命的弱点。”顾渊的声音轻得像飘落在肩头的幽冥火,镇魂链垂落在丹瓶间,折射出细碎的光。他伸手抚过墙角燕苒留下的药鼎,指尖擦过鼎身斑驳的刻痕——那是她反复试验疗伤丹药时留下的印记。密室中的金蓝色火焰突然变得柔和,在他苍白的侧脸上镀了层朦胧的光晕。
“你看这些丹药,”他拈起一粒泛着微光的药丸,“够我们用几辈子。燕苒设下的结界,能隔绝九鸾镜的所有窥探。”他忽然转身,双手捧住我的脸,拇指轻轻擦过我眼下的乌青,“阿梦,三万年了,你我,引渡迷途的亡魂,熬煮让人忘却痛苦的孟婆汤......”他的喉结滚动,“能不能为自己活一次?”
我望着他眼底深深的倦意,这才惊觉他唇角的伤口尚未完全愈合,镇魂链缠绕过的脖颈还留着淡红的勒痕。密室穹顶的幽冥火忽然化作漫天流萤,照亮角落堆积的旧物:我随手画废的符纸、他修补镇魂链时折断的工具,还有燕苒留下的半卷药理手记。原来在这被遗忘的角落,时光早己悄然堆积成温暖的茧。
“可是外面......”我的声音被他用指尖轻轻按住。顾渊将我拉入怀中,下巴抵着我的发顶,身上还带着药香混着硝烟的气息。“玄夜会撑住,我与他兄弟血脉一胎双生有特殊的联系”他低声说,“人界那些被唤醒的凡人,还有燕苒藏在孟婆汤里的希望......他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他的手臂收紧,“而我们,从坠落冥界的那一刻起,就己经被天道除名了,我们能活至今日己经很不容易了,我们该为自己活一次。”
幽冥火突然化作燕苒的虚影,她倚在石门边,判官笔轻点地面,洒下一串金蓝色的光点。“喂,你们两个,”她挑眉轻笑,声音却带着少见的温柔,“这结界我可设了三百年份的,不浪费一下多可惜?”虚影消散前,她对着我眨了眨眼,“阿梦,偶尔自私一次,也没关系的。”
顾渊的心跳透过胸膛传来,沉稳而有力。密室之外,九鸾镜的轰鸣依然隐约可闻,但此刻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时光仿佛真的可以静止。他松开我,却牵起我的手,走向石桌边堆积的丹瓶:“先把伤养好吧,燕苒留了这么多宝贝,总得试试哪款最适合你。”他的笑容里藏着三万年的疲惫与期待,“然后,我们就看看这空间结界里的幽冥火,究竟能变出多少种花样。”
密室穹顶的幽冥火自动调暗,化作千万只金蓝色流萤,在梁柱间织出温柔的光网。顾渊的指尖划过丹瓶上的梨花刻纹,挑出一管莹白如玉的膏体:“这是燕苒用忘川河畔的曼陀罗心尖露炼制的,专治神魂创伤。”他拧开瓶塞时,药香里混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梨花香,正是我做孟婆时随口提过的喜好。
他示意我坐下,自己则半跪在石凳前,用指尖蘸取药膏轻轻涂抹在我掌心血痕处。镇魂链的余温透过指尖传来,将冰凉的药膏焐得温热,每一次涂抹都带着小心翼翼的力道。我低头便能看见他低垂的眼睫,在火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发间尚未完全消散的硝烟味,被药香温柔地中和了。
“还记得吗?”他忽然开口,指尖在我掌心某处轻按,“三万年前落入忘川时,你为了护我,掌心被碎石划了这么长一道口子。”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那时你非要逞强说不疼,结果孟婆鼎都拿不稳。”我忍不住笑出声,却在看到他手腕旧伤时笑意一凝——那是当年为救我被怨灵抓出的深可见骨的疤痕,如今在幽冥火光下仍泛着淡淡的粉色。
顾渊像是察觉到我的目光,忽然抓起桌上的丹瓶晃了晃:“试试这个‘醉流霞’?燕苒说吃了能梦见想看的风景。”他自己先倒出一粒朱红色丹药,仰头吞下后冲我挑眉。下一秒,密室地面突然涌起粼粼波光,我们竟置身于一片梨花海中,飘落的花瓣都是金蓝色的幽冥火所化,顾渊的白发间落了几片,像缀上了会发光的星辰。
“你看,我说能变出花样吧?”他伸手接住一片“花瓣”,火光在他掌心凝成一只振翅的蝴蝶。我这才发现他袖口不知何时被勾破了道口子,线头松散地垂着,便伸手去解他腕间的红绳:“别动,我给你缝上。”他乖乖地伸出手臂,任由我用红绳穿梭在衣料间,偶尔指尖相触,都会让幽冥火的亮度莫名跳脱一下。
夜深时,我们靠在药鼎旁翻看燕苒的手记。她歪歪扭扭的字迹间夹着干枯的曼陀罗,某页画着笨拙的三人像——戴判官帽的她,持镇魂链的顾渊,还有拿着孟婆鼎的我。顾渊的手指停在画像旁的批注上:“希望这两个傻瓜,能有一天好好睡个安稳觉。”他忽然侧过脸,鼻尖蹭过我的发顶:“阿梦,其实燕苒早就知道......所以她偷偷跑去天界,改了姻缘,为我们争取人界的一段情缘,可是造化啊,在人界还是没能好好相守。”
“阿渊,珍惜眼前就好了,能这样坐着,不用想明天。这是燕苒希望看到的~”我接过他的话,头轻轻靠在他肩上。外面九鸾镜的轰鸣不知何时变得遥远,只剩下密室里均匀的呼吸声,和幽冥火偶尔爆出的细碎轻响。顾渊将我圈进怀里,镇魂链自动垂下,在我们周身织成温暖的屏障,链节相碰的轻响,像极了三万年里,那些被我们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属于彼此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