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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佩上的梨花纹在掌心发烫，映得我腕间红绳泛起血色涟漪。三万年前的记忆如幽冥火般在脑海中翻涌：天界崩塌时，阿渊用镇魂链将我死死护住，我们坠入忘川的刹那，他最后一丝神格化作光茧包裹住我。而此刻，九鸾镜的虚影中，他被暗紫色锁链穿透胸口，仍在奋力朝我伸手。
“三万年的孟婆汤，煮尽了三界痴缠，却煮不烂天道的执念。”我望着铜镜中自己苍白的脸，眼角不知何时爬上了细纹——那不是岁月的痕迹，而是每一碗孟婆汤熬煮时，被抹去的凡人记忆在皮肤上留下的烙印。阿渊守着奈何桥引渡亡魂，镇魂链上的每道锈迹，都是他为超度厉鬼耗尽灵力的证明。我们躲在冥界最偏僻的角落，小心翼翼修补着破碎的神魂，却不知早在落入忘川的那一刻，就成了天道棋盘上的棋子。
烛火突然诡异地熄灭，黑暗中传来锁链拖拽的声响。我猛地转身，只见燕苒的虚影从孟婆鼎中浮现，她脖颈间的枷锁泛着九鸾镜的紫光。“阿梦......”她的声音混着忘川河水的呜咽，判官笔上的幽冥火忽明忽暗，“三百年前，我在月老宫的命簿上偷偷改写了你的姻缘......”虚影剧烈晃动，她胸口裂开一道伤口，涌出的不是血，而是无数被撕碎的姻缘线，“我希望你.....好.”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每次我熬制孟婆汤时，燕苒总会在鼎中偷偷加入安神的草药；阿渊灵力透支昏迷时，是她彻夜守在床前，用判官笔修补他溃散的神魂。而此刻，她的虚影正被九鸾镜的力量一点点吞噬，每消失一分，镜面上就多一道新的裂痕。
幽冥火在孟婆鼎中诡异地明灭，镜面泛起涟漪，将时光拽回万年前的奈何桥畔。那时的忘川水还泛着琥珀色，老阎王披着墨色大氅斜倚望乡台，玄色蟒纹随着动作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怀中的小燕苒扎着歪歪扭扭的双髻，藕节似的手臂圈住他的脖颈，发间新摘的曼陀罗花蹭得他下巴发痒。
“姻缘线，牵姻缘，可是不知是善缘还是孽缘......”老阎王的声音裹着酒气，浑浊的眼珠望着对岸摇曳的三生石。壶中陈酿泼洒在青石板上，瞬间化作蜿蜒的红线，却在触及忘川水时被腐蚀成灰烬。他布满皱纹的手抚过燕苒细软的发丝，指腹的老茧擦过她粉扑扑的脸颊，喉间溢出一声叹息，惊飞了停在奈何桥头的黑鸦。
小燕苒突然撑起身子，琉璃般的瞳孔映着漫天幽冥火：“父王，为何我没有母后？”她的问题让老阎王握酒壶的手猛地收紧，壶嘴磕在石阶上迸出火星。远处孟婆鼎传来咕嘟声响，鼎中翻腾的汤水上，浮现出模糊的女子身影——那是位头戴银冠的妖姬，尾椎处的蝎尾正滴着毒液，却将襁褓中的燕苒护在怀中。
“你母后......”老阎王别过脸，喉结艰难地滚动，酒液顺着嘴角滴落在燕苒绣着彼岸花的肚兜上，“她去了该去的地方。”他突然扯开衣领，心口狰狞的爪痕在幽冥火下泛着青紫，那是二十年前与蝎族大战时，燕苒生母为保护他挡下的致命一击留下的。小燕苒好奇地伸手触碰疤痕，指尖却被老阎王粗糙的手掌包住。
“等你长大就明白了。”老阎王将最后一口酒灌进喉咙，烈酒灼烧着喉头的旧伤。他望着对岸轮回井中进进出出的魂魄，突然想起三百年前偷听到的天机——燕苒命格带煞，此生必将纠缠于仙妖两界，成为撕裂天道法则的关键。怀中的女童突然咯咯笑起来，她晃动着脚丫，脚腕上的银铃铛惊散了缠绕在老阎王肩头的黑雾。
镜面突然剧烈震颤，画面里的老阎王猛地抬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九鸾镜的虚影从天际压下，镜中倒映出燕苒未来的模样：她被锁链吊在奈何桥上，判官笔滴着黑血，而老阎王跪在镜前，白发尽染，额间烙着“叛徒”的咒印。小燕苒突然伸手去抓镜中自己的脸，清脆的童音在忘川河畔回荡：“父王，那是我吗？我为什么在哭呀？”
老阎王抱紧怀中的孩子，喉间发出困兽般的低吼。他望着逐渐扭曲的镜面，突然将燕苒护在胸口，宽大的袖袍下，偷偷藏起了半截断裂的姻缘线——那是用他半数神魂炼制的保命符，却不想，这根红线最终成了燕苒撬动天道的支点。
“原来我们都是被豢养的困兽。”我握紧玉簪，创世神纹在周身流转，将黑暗中的紫雾烧成齑粉，“天道以为用三万年的时光就能磨灭我们的棱角，却忘了——”玉簪迸发的光芒中，我看见阿渊和玄夜正在镜心深处挣扎，燕苒的判官笔穿透虚影，首指九鸾镜核心，“被压迫得越久，反抗的火焰就越炽热。”
窗外，老梨树的枯枝突然抽出新芽，花瓣上凝结的不是露水，而是三万年积攒的血泪。我望着掌心逐渐透明的红绳，终于明白燕苒为何甘愿背负背叛的骂名——她用自己的神魂为引，在孟婆汤里种下破局的种子，只等这一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