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步准备(Parallel Preparation Activated)。”
彭伯里指令的尾音如同金属刮擦钢板,在冰冷的无菌空间里激起短促、阴冷的回响,瞬间被巨大无影灯投射的死亡白光吞噬。空气沉重粘稠,消毒水和腐败草药气息之下,潜伏着电子仪器运转的尖锐嗡鸣,如同濒死者被掐住咽喉时绝望的呼吸震颤。
青瓷残破的身体躺在冰冷的金属台面上,如同被钉死在标本板的蝶,连痉挛的力气都被抽空。左手腕深处那团被强行填埋的深棕色药膏凝固如沥青,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内部撕裂的神经与骨茬,在麻痹的冰层之下反复碾磨啃噬,成为一汪永不枯竭的痛苦源泉。然而此刻,这贯穿灵魂的剧痛竟被另一种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异象死死压过——
右手指背上!那道从指尖蜿蜒而上、在手腕处盘踞蛰伏的狰狞墨绿色毒痕,此刻如同突然被注入电流的活蛇!它内部那原本死寂的深色斑点,仿佛被彭伯里命令唤醒,骤然爆发出一轮轮极其微弱却又清晰无比、带着致命韵律的幽绿色冷光脉冲!
冰冷!剧痛!
两种截然相反的感官灾难在左手腕深处、右手手背间同时爆发到极点!身体如同被置于无形的巨大磨盘之下两端拉伸,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
就在这双重酷刑的间隙,青瓷视线恍惚扫过那冰冷显示屏上刺眼的血红色沙漏——[RH阴性AB型血浆库存 - RESERVE 0 ml]、[备用脏器支持单元 - 活性维持:16:21:05]——那倒计时的每一下跳动,都像冰冷的铁锤,砸向她早己冻结的心脏!姐姐!
管家那冷漠如石雕的背影,在她被汗水与黑暗边缘的泪水浸透的视野中猛地转过身。他毫不迟疑地抽出一方全新的、边缘锋利得如同刀片的无菌纱布,将其按在青瓷那只紧握金属平台边缘、指节惨白、手背毒痕疯狂脉动的右手手背上,然后——
手腕猛地发力!
他将她那只紧扣平台边缘求生意志化身的右手,硬生生掰离了冰冷的金属!如同撕下标签!随即,他刻板地拉过固定在金属台旁边一根类似银行柜台收款槽的、冰冷金属束缚带,“咔哒”一声!将那只手连带疯狂脉动毒痕的小臂死死扣在了金属台面上!
冰冷的金属束缚带卡死的脆响,如同最后的丧钟。青瓷试图挣扎的微弱本能彻底熄灭。
管家不再看她。他步履无声,如同鬼魅滑行在冰冷反光的地板上,迅速走向墙角一个深灰色、嵌入墙体的多层精密药柜。指纹认证开启的滑门无声开启,露出内部层层叠叠的医用真空储存格,每一个独立透明小格内都冻结着不同标识的药物。
他的指尖如同最精密的工业机械臂,没有丝毫犹豫地划过一个个散发着冷凝寒气的格子。最终,准确无误地停在了其中两个上。
一个标签是: [Cryoprecipitate Plasma Substitute AHF-VIII (Syic)]
另一个标签是: [Extremely Cold Ste - Experimental Biological Stabilizer Arg-7a]
前者是淡金黄色的、半透明如琥珀冰晶的冻干粉剂安瓿瓶;后者则是一支通体覆盖厚霜、近乎墨黑不透光、内部似有胶状物在极低温下缓慢凝固的特殊真空金属柱状管!两支形态、材质、储存要求都截然不同的危险药物,被他分别用镊子精准夹出,放在手推器械车的不同无菌托盘内。
随即,他又熟练至极地操作起墙体内嵌的控制面板,解锁房间尽头另一扇被多重物理和电子锁具禁锢的光滑气密门!那门无声地向侧面滑开,显露出后面——
一个完全由高强度透明玻璃隔断构成的独立空间!面积远超此刻所在的冰冷工坊!如同被嵌入巨大山腹中的现代无菌水晶囚室!里面被无影灯惨白的光线照得纤毫毕现!
一张结构繁复、布满管线和束缚带的高靠背抢救用金属轮椅,如同狰狞的手术台,被固定在中央!轮椅上,一个极其瘦弱纤细、穿着宽大病号服的身影被多层束缚带牢牢箍住!那深栗色的长发凌乱地散落在苍白的脸颊两侧和椅背上,如同被折断翅膀的枯叶蝶。
谢晚晴!
青瓷的瞳孔在那瞬间缩如针尖!心脏被一只有力的冰爪死死攥紧!透过那冰冷通透的玻璃墙,她甚至能看到晚晴的手臂皮肤下因极度缺氧而泛起的、令人窒息的死灰色和触目惊心的绀紫色网纹!她的口鼻上扣着连接复杂管路的呼吸面罩,每一次极其微弱艰难的呼吸,都让透明面罩内壁凝结一层迅速消散的稀薄水汽!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消散!
一台矗立在一旁的巨型监护仪,屏幕上所有的生命指征灯带都在危险的红区疯狂跳跃闪烁!最上方一条鲜红的波形线,在显示心率的同时,竟以极高的频率在屏幕右侧映射出另一条极其细微、泛着淡淡幽绿色的、诡异的双螺旋状辅助波形投影!如同某个寄生在她心脏律动之上的幽魂!
彭伯里毫无阻滞地推着器械车,穿过滑开的玻璃气密门,进入晚晴的“水晶囚室”。透明的墙壁如同巨大的结界,冰冷地阻隔了青瓷焦灼欲焚的目光。
他甚至没有查看晚晴的状况,首接无视了那岌岌可危的监护数据。刻板精准地拿起那支淡金色的合成血浆替代品冻干粉安瓿瓶,熟练地用无菌注射器抽取配套的专用溶解液。安瓿瓶冰冷的瓶壁被敲开,金色粉末在溶解液中快速旋转,瞬间化作一管如同溶化黄金般的璀璨液体。
针尖刺入轮椅旁悬挂的静脉滴注袋接口。金黄色的液体开始极其缓慢地输入她枯槁的静脉。
监护仪上那条代表生命核心的红色波形线,在输入开始后的几秒里,突然极其微弱地向上抬升了一小格!血氧饱和度的百分比数值在剧烈波动后,艰难地从“62%”微微跳动到了“63%”!尽管下一秒又颤抖着滑落,紧接着再次艰难回升一丝丝!如同一个溺毙者在油污的海面,仅凭指尖在最后一刻钩住了滑腻的浮木!
然而,那条附在心跳波形之上、诡异的幽绿色双螺旋投影线,在淡金色液体输入的瞬间,亦同步地波动了一下!颜色似乎……变得凝实了毫厘?
彭伯里的灰色眼眸,像精准的记录仪,漠然扫过那微不足道的生命体征反馈。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为此多看一秒。
他的视线转向推车上另一支——那根覆盖寒霜、内部墨黑不透光的特殊金属管。他的手法更加凝重谨慎,戴着手套的手握住冰冷的管体,旋开尾端的安全密封帽。帽下并非针头,而是一个极其复杂精密的、内部嵌满微型针状冷凝探头的注射器状接口。他将接口部分对准了晚晴左臂肘内侧最脆弱的、几乎能看到细小血管网络的苍白皮肤区域。
他刻板地调整着手腕按压的角度和位置。冰冷的管口金属如同毒蛇的信子,探向那布满青紫色纹路、因衰竭而薄如蝉翼的皮肤!就在那散发着致命寒气的探针即将刺入的千钧一发——
异变突生!
透过冰冷的玻璃隔断,青瓷被束缚在金属台上的那只右手手背上——那原本疯狂脉动的墨绿色毒痕——在管家启动注射器接口瞄准晚晴的同一瞬间!
毒痕内深色斑点的幽绿脉动光芒骤然暴涨!不是明灭,而是持续强光!一种无声的尖啸仿佛从毒痕深处炸开!它内部的形态瞬间变得异常“清晰”,不再是浮在皮下的云雾状,而是显露出了细微的、类似微小荆棘藤蔓彼此纠缠的、极具侵略性的清晰结构网!如同在皮肤下烙刻了一张微缩的、邪恶的枯枝死网!
玻璃囚室内的管家,动作有了极其短暂的迟滞!他那只准备刺入的、握着极度危险的墨黑金属管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几乎无法察觉的半拍!
不是因为青瓷手背上毒痕的剧变。
而是他面前的晚晴!
就在管家启动那根散发死亡寒气的探针接口、金属的冰冷气息刺激到她皮肤的瞬间!晚晴仿佛感应到比任何生理衰竭更恐怖的终极威胁!她那深陷在呼吸面罩下的、原本因极度衰竭而死死紧闭的双眼,竟猛地、毫无征兆地睁开了!
透过厚重的面罩塑料镜片,那双深琥珀色的眼睛,瞳孔放大到了极限!里面没有清醒的意识,没有恐惧,没有哀求!
只有一片最深、最纯粹的、如同地狱岩浆翻滚的——烧灼般疯狂的血红色! 一种彻底的、非人的、充满毁灭欲望的赤红!这双赤红之眼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穿透了厚厚面罩和空气的阻隔,隔着冰冷的玻璃墙,死死“钉”在了青瓷那只手背上诡异脉动、荆棘藤蔓状纹路清晰浮现、幽绿强光炽盛的毒痕之上!
一种无声的、超越空间和玻璃幕墙的、疯狂恶毒的“共鸣”,在两个被禁锢在绝境中的姐妹之间猝然建立!
晚晴那只未被袖口完全覆盖的、枯瘦手腕内侧下方,一缕原本只是黯淡潜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灰青色斑痕,骤然如同苏醒的毒蛇!在表皮之下迅速扭曲、加深、凸起!呈现出与青瓷手背上此刻状态惊人一致的微观荆棘藤蔓纠缠态!仿佛一个疯狂扩散的、要吞噬所有生机的坏死图腾!
更恐怖的是,晚晴的身体在束缚带内爆发出一阵极其强烈的、非自然衰竭状态下本该绝不可能的猛烈抽搐!那赤红的双眼死死锁定青瓷的手背毒痕!她的脖颈因这狂烈的挣扎而极度后仰绷紧!喉咙深处发出一串如同被滚烫铁水灌入气管的、断续破碎的“嗬嗬”声!连接着她的呼吸面罩下方边缘,一滴带着暗红血丝的粘稠泡沫,如同垂死的咒诅,猛地从她剧烈震动的唇边溢了出来!啪嗒一声,砸在束缚她胸口的雪白布带上,如同绽开的毒蕈!
青瓷的喉咙也被一股冰冷的铁锈腥气死死扼住!她眼睁睁看着晚晴那双赤红如魔的非人之眼!那从嘴角溢出的、暗含血丝的可怖泡沫!那突然在自己和姐姐身上同时浮现的荆棘藤蔓死痕!一种远比死亡更冰冷的巨大恐惧攥紧了她的心脏!
管家那停顿在半空中的手,此刻再次无声地动作起来。握着那支极度危险的墨黑金属管的指骨,似乎更加用力地收紧了。金属管尾端某个微小的、如冰晶凝结的指示灯,在这一刻悄然亮起——那指示灯的颜色,赫然是——
幽绿色! 一种与青瓷手背上、晚晴脖颈新浮现的荆棘死痕深处脉动光芒完全同源的——
不祥之光!注射探头的尖端寒气愈发逼人!
管家的视线漠然扫过晚晴唇边那滴在束缚带上蔓延开的暗红泡沫,没有一丝动容。他那刻板冰冷的、毫无起伏的话语,如同最终宣判,通过面罩上的微型麦克风清晰地响起,穿透冰冷的玻璃隔断,砸进青瓷濒临崩溃的灵魂:
“药液反应记录完毕。活性载体状态确认。核心活性物质提取序列——第二阶段——启动(Medicatioion Recorded. Active Vector Status firmed. Core Active Substara Sequence - Phase 2 - Initiate)。” 他握着那支墨黑金属管的手臂肌肉紧绷,向前稳稳推进——那森冷的探针尖端,距离晚晴肘内侧那灰青色、此刻如同荆棘般凸起扭动的变异皮肤,只有不到两公分的距离!
“继续(Proce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