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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弃刚把妹妹抱上沙发，手里还捏着颗没剥完的水果糖，身后突然传来“咔嗒”一声轻响。吴念正举着糖珠看光，吓得手一抖，珠子“咚”地掉在地毯上，滚到个玄色袍角边。
“谁？！”吴念往哥哥身后缩，声音带着哭腔。
吴弃几乎是本能地侧身挡住妹妹，抬头时正对上前主上那双深邃的眼。他松了口气，却还是皱了眉：“前辈，下次走正门吧，我妹妹胆子小。”
前主上愣了愣，看着缩在吴弃身后、只露出双圆眼睛的小姑娘，竟有些无措地挠了挠头——这动作和他在灾厄之门里的威严模样判若两人。“抱歉，”他弯腰捡起糖珠，递过去时指尖还带着点门内的冷意，“忘了凡界的规矩。”
吴念怯生生地接过糖珠，看见前主上鬓边的白发和温和的眼神，突然小声问：“你是……巷口帮我们的老爷爷吗？”
“算是吧。”前主上的嘴角难得柔和了些，转向吴弃，“林砚那小子，以后不会再添麻烦了。”
吴弃手里的水果糖“啪”地掉在桌上，眼里先是闪过丝惊喜，随即又浮上无奈：“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终只叹了口气，“那他妈妈呢？林阿姨腰不好，身边离不得人。”
前主上却神秘地笑了，指腹着袖里的香囊：“过几天你们就知道了。”他往门口走，玄色袍角扫过鞋柜时，上面突然多了个眼熟的布包——是林阿姨常用来装止痛片的那个。
“这是……”吴弃愣住了。
“有人比你们更操心。”前主上的声音从门外飘进来，带着点笑意，“凡界的日子，总得自己慢慢过。”
门轻轻合上，吴弃捡起桌上的水果糖，剥开糖纸塞进妹妹嘴里。吴念含着糖，突然指着窗外：“哥你看！林阿姨家的灯亮了！”
吴弃走到窗边，果然看见斜对面的单元楼里，林慧家的阳台透出暖黄的光，隐约能看见个熟悉的身影在晾衣服——动作比平时利落了不少，腰杆也挺得首了。
“奇怪，”吴念咬着糖含糊道，“昨天林阿姨还说疼得站不住呢。”
吴弃没说话，指尖轻轻敲着窗台。晚风带着点向日葵的甜香从纱窗钻进来，他忽然想起前主上那句“过几天就知道了”，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或许，这灾厄之门的主上，也不是只会冷冰冰地讲规矩。
糖在嘴里慢慢化开，甜意漫到心底时，吴弃突然笑了。管他什么门内门外，能让好人得偿所愿，就是最好的规矩。
灾厄之门的石桌上，前主上正用指尖在星图上画圈，玄色袍角扫过散落的糖珠：“让孟婆动手，把林慧夫妇的命格换给吴家，这样吴弃兄妹既有了照应，林砚那小子也没脸再纠缠……”
“你当凡界是门里的星石堆？”孟婆端着刚熬的星火汤过来，闻言“嗤”了声，把汤碗重重一放，“身份证、户口本、邻里街坊的记忆，哪样是能像捏糖人似的随便改？”她用汤勺敲了敲桌面，“上次让你别用威压冻碎人家的糖纸，你偏不听，现在倒想动户籍了？”
前主上的手顿在半空，眉头皱得像没揉开的糖块：“那怎么办？总不能让林慧一个人……”
“凡界有凡界的法子。”孟婆往汤里撒了把桂花，“我己经托人给林慧找了个护工的活，就在吴弃家附近的小区，既能挣钱，又能常看见吴弃兄妹——比你这‘换父母’的馊主意靠谱多了。”
她看着前主上一脸茫然的样子，突然笑了：“老莫头，你当主上当久了，忘了人间的日子是慢慢过的？哪用得着动不动就掀桌子重来？就像老唐熬糖，得小火慢慢炖，急了就糊了。”
前主上拿起汤碗，望着里面打转的桂花，喉结动了动。他确实忘了，忘了凡界的日子不靠命格，靠的是楼道里的招呼、窗台上的花草，还有护工手册上盖着的、实实在在的红章。
“对了，”孟婆起身时补了句，“下次再想这些不着边际的，先问问我这‘凡界通’。不然哪天被警察抓去查身份证，我可不管捞你。”
前主上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长廊，低头喝了口汤，桂花的甜混着星火的暖，在舌尖化成股奇异的滋味。他忽然觉得，孟婆说的对——有些甜，急不得，也换不得，得像林慧晾在阳台的衣服，在阳光下慢慢晒出暖来。
午后的阳光透过实验室的玻璃窗，在吴弃正在调试的显微镜上投下圈金辉。莫璃抱着记录本走过去，刚想开口问实验步骤，却见他抬手揉了揉眉心，侧脸的线条在光里显得格外柔和——像她画过的向日葵花盘，沉稳又带着暖。
“怎么了？”吴弃转头时正好对上她的目光，眼里带着点疑惑。
莫璃突然有点慌，慌忙低下头翻记录本，耳尖却悄悄发烫。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前几天还在为“阿砚转学”难过，可现在看着吴弃专注的样子，心里竟像被奶白糖融过似的，软软的。
“没、没什么。”她小声说，“就是想问问这个数据……”
吴弃耐心地给她讲解，指尖偶尔碰到她的手背，带来点微凉的触感。莫璃听着听着就走了神，脑海里闪过些模糊的片段：有人送她向日葵糖，有人在巷口挡路……可那些画面像被雾蒙住似的，抓不住，也想不清。
“其实……”吴弃突然停下笔，看着她欲言又止。他想起阿砚那些龌龊事，想起前主上说的“不必让她知道”，喉间的话又咽了回去。有些记忆被温柔地改写，或许比血淋淋的真相更好。
莫璃眨眨眼：“其实什么？”
“没什么。”吴弃笑了笑，指了指窗外，“你看，那片向日葵开得真好。”
莫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金色的花海在风里起伏，像片流动的阳光。她心里的那点异样感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种轻松的暖意——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东西被悄悄带走了，只剩下眼前的明亮和身旁的人。
远处的连枝树下，孟婆看着实验室里的画面，往嘴里丢了颗糖。她指尖的银辉闪了闪，莫璃脑海里最后一点关于阿砚的模糊影子，终于彻底散了，像颗融化在风里的糖。
有些遗忘，不是失去，是为了让更甜的事，有地方落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