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明渡

第19章 二姐铺面起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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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玄明渡
作者:
一个桔子o
本章字数:
20650
更新时间:
2025-07-09

西市最繁华的十字街口,向来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之地。这里商贾云集,店铺鳞次栉比,每日里车水马龙,行人摩肩接踵,仿佛是一座永不落幕的商业舞台。此刻,一家新店开张,更是为这繁华的街口增添了一抹别样的喜庆色彩。

“仙缘斋”三个描金大字的簇新牌匾高高地悬挂在店铺上方,在晨光的温柔抚触下熠熠生辉。那金色的字迹圆润,仿佛是用纯金精心雕琢而成,每一笔每一划都透着富贵与吉祥。牌匾的边缘雕刻着精美的云纹图案,线条流畅,栩栩如生,仿佛真的有一朵朵祥云在牌匾周围缭绕。

随着一声清脆的吆喝,两挂千响的鞭炮被点燃了。刹那间,“噼里啪啦”的声响震天动地,仿佛是千万个欢快的精灵在同时歌唱。红纸屑如同雪花般漫天飞舞,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鲜艳的红色光芒,宛如下了一场喜庆的红雨。这红雨纷纷扬扬地洒落在街道上、行人的身上,引得众人纷纷驻足观看,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空气中弥漫着多种复杂而迷人的气息。硝烟味带着一丝火药的刺激,仿佛在诉说着开业的热烈与激情;新漆味清新而芬芳,那是店铺刚刚粉刷过的痕迹,散发着一种崭新的希望;而谢明玉特意命人点燃的、据说能招财的沉水香气息,则更加浓郁醇厚,丝丝缕缕地钻进人们的鼻孔,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神秘而祥和的世界。

铺子门脸虽然不大,但却被收拾得干净雅致,别具一番风味。崭新的朱漆柜台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那朱漆色泽鲜艳,如同燃烧的火焰,给人一种热情而温暖的感觉。柜台上整齐陈列着经过谢明微“金手指”加持过的各色口脂、胭脂膏子、香粉和眉黛。

这些妆品被精心地摆放在一个个精致的盒子里,盒子或圆或方,形态各异。圆形的盒子如同天上的明月,圆润;方形的盒子则像规整的棋盘,端庄大气。盒子的釉色更是丰富多彩,或如少女的脸颊,带着一丝娇羞与甜美;或嫣红似天边的晚霞,充满了热情与活力。在晨曦的照耀下,这些盒子流光溢彩,散发出迷人的光芒,煞是好看。

每一件妆品都仿佛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口脂的色泽鲜艳欲滴,如同绽放的花朵;胭脂膏子细腻柔滑,仿佛是少女脸颊上的红晕;香粉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让人闻之如沐春风;眉黛则乌黑发亮,如同夜空中的星辰。这些妆品不仅品质上乘,而且包装精美,吸引着过往行人的目光,不少人纷纷停下脚步,走进店铺,想要一探究竟。

谢明玉身着一袭簇新的鹅黄撒花缎面褙子,那鹅黄的色泽鲜亮夺目,如同春日里初绽的迎春花,在熙攘的街市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缎面的材质光滑细腻,在阳光的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上面撒着的点点碎花,似是夜空中闪烁的繁星,精致而典雅。

她的头发被梳得一丝不苟,每一根发丝都规整地贴合在头上,仿佛是用尺子量过一般。发髻上插着一支点翠蝴蝶簪,那蝴蝶的翅膀上镶嵌着细碎的宝石,在光线的折射下闪烁着五彩的光芒,仿佛随时都会振翅飞走。蝴蝶的触须微微颤动,栩栩如生,为她的整体造型增添了一份灵动与俏皮。

她的脸上是精心描画过的妆容,用的自然是自家铺子里的“开光”产品。那粉底细腻白皙,如同新剥的鸡蛋,没有一丝瑕疵;腮红恰到好处地晕染在脸颊上,如同天边的晚霞,带着一丝娇羞与甜美;眼影采用了淡淡的金色,让她的眼睛看起来更加明亮有神,仿佛藏着星辰大海;唇上的口脂色泽鲜艳,如同娇艳欲滴的玫瑰,散发着的气息。整个人容光焕发,像只骄傲的花孔雀,昂首挺胸地站在铺子门口,自信满满地展示着自己的魅力。

她站在铺子门口,双脚微微分开,身姿挺拔,如同一位即将出征的女将军。脸上堆着热情洋溢、八面玲珑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的暖阳,温暖而亲切,让人看了就心生欢喜。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如同银铃般在空气中回荡,吸引着过往行人的目光。

“各位夫人小姐,街坊邻居,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啦!”她一边说着,一边挥舞着手中的丝帕,那丝帕在空中轻轻飘动,如同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新店开张,大吉大利!这可是咱们‘仙缘斋’头一遭亮相呢!您瞧瞧这热闹劲儿,就知道咱们这铺子不一般!”

“‘仙缘斋’的胭脂水粉,那可是沾了仙气儿的!”她故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仿佛在透露一个天大的秘密。“由得道高人亲自开光加持,这可不是随便哪家铺子都能有的待遇!您用了保管您容光焕发,就像那刚从瑶池里走出来的仙女一样,桃花朵朵开,好运连连来!说不定啊,明天就能遇到您的真命天子呢!”

“头三天,买二送一,还有小香囊赠送!”她提高音量,大声地宣传着优惠活动,“这小香囊可是咱们精心制作的,里面装着各种香料,闻起来香喷喷的,还能驱邪避灾呢!您买回去,不管是自己用还是送给亲朋好友,都倍儿有面子!快进来看看呀,错过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啦!”说着,她还热情地伸手招呼着行人,那动作自然而又亲切,让人忍不住想要走进铺子里一探究竟。

李氏和谢大山今日特意换上了体面的衣裳,那衣裳虽不是顶贵的料子,却也干净整洁,针脚细密。李氏穿着一件靛蓝色的棉布袄子,领口和袖口绣着简单的花纹,显得朴素又大方;谢大山则是一身深灰色的粗布长衫,腰间束着一条黑色的布带,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他们脸上带着紧张又兴奋的笑容,那笑容里既有对店铺开张的期待,又有面对众多客人时的些许不安。李氏忙前忙后地招呼着客人,声音轻柔又热情:“夫人,您里边请,看看我们这儿的胭脂水粉,都是顶好的。”谢大山则端着茶盘,在人群中穿梭,为客人们端茶倒水,动作虽然有些生疏,但却十分用心,每递出一杯茶,都会微微弯腰,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

谢明远今日休沐,也特意来给二妹捧场。他穿着一身举人常服,那常服是深蓝色的绸缎材质,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衣领和袖口处绣着精致的云纹图案,显得既庄重又文雅。他身姿挺拔地站在一旁,如同一棵挺拔的青松,默默地维持着秩序。每当有客人挤在一起或者发生小碰撞时,他会及时上前,用温和的语气劝解:“大家别着急,慢慢看,都有份。”他的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的阳光,让人感到温暖又舒适。只是,在他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官场新人的谨慎,那是他在初入官场时养成的习惯,时刻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以防有任何意外发生。

谢明微则被安置在柜台后面一张铺了软垫的高脚凳上。她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粉布衫子,那粉布经过多次洗涤,己经有些发白,但却依然干净整洁。她的小短腿悬空晃悠着,像两只调皮的小鼓槌,一下一下地敲打着空气。她怀里抱着那只尾巴尖焦糊、正懒洋洋打盹的小狐狸精,小狐狸精的毛色雪白,只有尾巴尖上一小撮黑色的毛发,像是被火烧过一样。它蜷缩在谢明微的怀里,眼睛眯成一条缝,时不时地动一下耳朵,似乎在回应周围的喧闹。

谢明微手里捏着一块新出炉的桂花糕,那桂花糕散发着的香气,金黄色的糕体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桂花。她小口小口地啃着,嘴唇上沾满了糕点的碎屑,像一只贪吃的小花猫。她的眼皮半耷拉着,对眼前的喧闹似乎兴趣缺缺,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就像一只晒太阳打盹的猫儿,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只有在她二姐谢明玉拿着新上的货品凑过来,强行让她“摸摸”、“沾点仙气儿”时,她才不情不愿地伸出沾着糕点碎屑的小手。那小手肉嘟嘟的,手指上还残留着桂花糕的香甜气息。她在那些精致的盒子、瓷管上敷衍地拂一下,指尖金芒微闪即隐,像是夜空中划过的一道流星,转瞬即逝。谢明玉则会在一旁兴奋地叫着:“看,我们明微的小手多有灵气,这些货品沾了她的仙气儿,肯定更受欢迎啦!”

“小妹,快!给这盒新调的‘牡丹醉’开开光!”谢明玉风风火火地冲到谢明微面前,脸上满是兴奋与期待,那眼神仿佛看到了大把的银子正往自家钱袋里钻。她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盒嫣红欲滴的胭脂膏子,那盒子是精致的雕花木盒,上面刻着栩栩如生的牡丹图案,盒盖一打开,一股浓郁而醇厚的牡丹花香扑鼻而来,膏体颜色鲜艳得如同天边最绚烂的晚霞,一看就是精心调配的上等货色。她不由分说地将盒子塞到谢明微手边,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这颜色最正,肯定好卖!那些夫人小姐们见了,指定得抢着买。”

谢明微正坐在高脚凳上,慢悠悠地啃着桂花糕,小嘴一鼓一鼓的,像只可爱的小仓鼠。听到二姐的话,她只是懒懒地抬了抬眼皮,慢吞吞地伸出手指,那手指肉嘟嘟的,还沾着些许桂花糕的碎屑,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黄色。

“还有这个!‘芙蓉泣露’的香粉!”谢明玉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小妹,她又马不停蹄地从旁边拿起一盒香粉,那香粉盒子是淡粉色的琉璃材质,在光线的折射下闪烁着梦幻般的光泽。她一边说着,一边将盒子凑到谢明微面前,“粉质细腻,带珠光的!你沾点仙气,让那些贵妇用了皮肤嫩得能掐出水!到时候,咱们铺子的名声可就传遍全城啦!”

“……嗯。”谢明微嘴里含着桂花糕,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眼睛依旧半耷拉着,似乎对二姐的这些催促并不太在意。

“哎呀别光吃!手!用点力!仙气儿足点!”谢明玉看着小妹这副不紧不慢的样子,急得首跺脚,她双手在空中挥舞着,像是在指挥一场重要的战斗,“这可是咱们铺子开张的关键时刻,你就上点心嘛!”

谢明微被催得烦了,小眉头一皱,那原本圆溜溜的眼睛此刻也微微眯了起来,透出一丝不满。她把最后一点桂花糕全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囊囊的,活像一只偷吃了东西的小松鼠。她鼓着腮帮子,含糊地嘟囔道:“二姐……你再这样……下次……下次我就让招财(她给狐狸精起的名字)……在你新衣服上……踩梅花印……”说话间,她还偷偷瞟了一眼怀里的招财,那小狐狸精似乎听懂了她的话,懒洋洋地睁开眼睛,看了谢明玉一眼,又继续闭上眼睛打盹。

话虽如此,当谢明微的指尖拂过那盒香粉时,那丝金光还是听话地亮了一下。那金光如同夜空中划过的一道流星,虽然短暂,但却十分耀眼。谢明玉看到这丝金光,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瞧瞧,咱们明微就是厉害,这仙气儿一沾,这香粉指定能大卖!”

生意出乎意料地红火,仿佛是一场绚烂烟火在商业的夜空中骤然绽放。谢明玉站在铺子中央,那张巧嘴如同灵动的黄鹂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魔力的音符,吸引着顾客们的耳朵。她一边眉飞色舞地介绍着产品,一边还不忘大肆宣扬“仙缘加持”的噱头,什么用了这胭脂能得神仙庇佑、容颜永驻,抹了这香粉能引来桃花运、嫁入高门大户之类的说辞,信手拈来。

那些爱美的妇人小姐们,本就对妆容打扮有着极高的热情,再加上这新奇又的宣传,顿时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一般,纷纷围拢过来。一时间,小小的铺子里挤满了人,摩肩接踵,水泄不通。脂粉的香气在空气中肆意弥漫,混合着女人们身上各异的香囊气息,形成了一种独特而又浓郁的味道。人声更是嘈杂鼎沸,有妇人询问价格的清脆嗓音,有小姐们挑选商品时的轻声细语,还有谢明玉那热情洋溢的推销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仿佛是一场热闹非凡的交响乐,将整个铺子渲染得热闹非凡。

谢明玉则忙得脚不沾地,她一会儿从这个顾客手中接过银子,熟练地放入钱匣,那钱匣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仿佛是财富在欢快地歌唱;一会儿又快速地给另一个顾客打包商品,动作麻利得如同变戏法一般。她的脸上始终洋溢着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盛开的花朵,明媚而又耀眼,仿佛己经看到了金山银山在向她招手,未来富足美好的生活就在眼前。

就在这热火朝天的当口,原本热闹喧嚣的铺子门口突然传来一阵不和谐的嘈杂声,像是平静湖面投入的一颗巨石,打破了原有的和谐。几个流里流气的身影拨开人群,如同闯入羊群的恶狼,大摇大摆地挤了进来。

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敞着怀露出胸口狰狞刺青的壮汉,此人外号“癞头彪”。他的脑袋上果然有一块癞疤,上面稀稀拉拉地长着几根头发,像是荒芜沙漠里的几株野草。那满脸的横肉随着他的走动一颤一颤的,仿佛是堆积的肉山在移动。胸口处的刺青是一条张牙舞爪的恶龙,青色的线条在古铜色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狰狞可怖,仿佛随时都会从他的身上飞出来伤人。

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歪瓜裂枣、眼神不善的混混。有的混混留着稀疏的小胡子,嘴角挂着一丝猥琐的笑容,眼睛在女顾客们的身上扫来扫去;有的混混则双手插兜,走路一摇三晃,活像一只喝醉了酒的大公鸡;还有的混混时不时地推搡一下身边的顾客,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尽显嚣张跋扈之态。

他们一进来,原本喧闹的铺子瞬间安静了大半,仿佛是寒冷的北风突然吹过,将热闹的气息一下子吹散了。气氛骤然冷了下来,像是被一层冰冷的薄雾笼罩。一些胆小的客人悄悄往后退去,他们的脸上露出了惊恐和不安的神情,眼睛中满是畏惧,仿佛眼前这几个混混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有的客人甚至紧紧地拉住身边同伴的胳膊,身体微微颤抖着,想要尽快逃离这个即将陷入危险的地方。

癞头彪一只脚重重地踩在擦得锃亮的门槛上,那门槛原本光滑如镜,此刻被他的鞋底一踩,瞬间留下了一个脏兮兮的脚印。他吊着眼角,那三角眼眯成一条缝,透出一股凶狠又狡黠的光,皮笑肉不笑地扫视着铺子。他的目光在铺子里陈列的各色胭脂水粉上停留了一瞬,又快速地掠过那些惊慌失措的顾客,最后落在了谢明玉身上,阴阳怪气地说道:“哟呵!新铺子开张?挺热闹啊!老板娘,生意不错嘛!这铺子里人挤人的,银子怕是像流水一样进账吧!”说着,他还故意伸出那粗壮的手指,在身边的货架上随意拨弄了一下,几盒精致的胭脂盒被他碰得摇摇欲坠。

谢明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那原本灿烂如花的笑容像是被寒风吹过的花朵,微微颤抖起来。但她毕竟是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过的人,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随即又堆起更热情的笑,那笑容里多了几分刻意和讨好。她连忙从柜台后绕出来,脚步匆匆却又尽量显得优雅,身上的衣裳随着她的走动轻轻飘动。她一边走,一边双手交叠在身前,微微弯腰,姿态十分谦卑,嘴里还不停地说着:“哎哟,几位大哥,稀客稀客!小店刚开张,能有今天这热闹劲儿,全靠各位街坊邻居捧场。小本生意,赚的都是辛苦钱,几位大哥也来照顾照顾?看上什么,给您打个折!就算不买东西,进来喝杯茶,也是给我们小店添人气呢!”

她心里却咯噔一下,像是有块石头沉了下去,知道麻烦来了。这癞头彪是这一带出了名的恶霸,平日里横行霸道,欺压百姓,不少店铺都吃过他的亏。他突然出现在这里,肯定没什么好事。谢明玉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着癞头彪和他身后那几个混混的神情,心里暗暗盘算着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她的额头微微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光,但她还是强装镇定,保持着那副热情的笑容。

“照顾?”癞头彪嗤笑一声,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毫不客气地拿起柜台上最贵的一盒描金口脂,在手里掂了掂,又随手丢回去,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吓得旁边一个妇人低呼一声。“我们兄弟几个,就是专门来‘照顾’你们这些新开张铺子的!”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凶悍之气,“知道这西市谁罩着的吗?想在这块地界安安稳稳地做生意,不拜码头,不交‘平安钱’,那就是不懂规矩!”

他身后的混混立刻跟着起哄:

“就是!懂不懂规矩?”

“癞头哥罩着这条街,保你们平安无事!识相的,赶紧把孝敬钱拿出来!”

“看你们生意这么好,一天怎么也得……这个数吧?”一个混混伸出两根手指,猥琐地晃了晃。

谢明玉脸色变了变,强压着怒气:“平安钱?这位大哥,我们小本经营,刚开张,租金都压得喘不过气了,哪有什么孝敬钱?再说,我们正经做生意,依法纳税,官府……”

“官府?”癞头彪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唾沫星子乱飞,“官府管天管地,管得了我们兄弟收点辛苦钱?老子告诉你,在这西市,老子的话,就是规矩!”他猛地一拍柜台,震得上面的胭脂盒子跳了几跳。“今天这‘平安钱’,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否则……”他狞笑着,目光扫过铺子里琳琅满目的货品,“兄弟们手滑,砸坏了东西,或者吓跑了客人,那可就怪不得我们了!”

谢大山和李氏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护在谢明远和谢明微身前。谢明远眉头紧锁,上前一步,沉声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尔等竟敢公然勒索,眼中还有王法吗?我乃今科举人,定要……”

“举人?哈哈哈!”癞头彪和他身后的混混爆发出一阵更响亮的哄笑,“举人老爷?好大的官威啊!举人老爷也得吃饭拉屎吧?在这西市,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兄弟们,看来老板娘和举人老爷不太懂规矩啊!教教他们!”

话音未落,一个混混猛地抄起旁边一个摆着试用品的小几,狠狠掼在地上!木几碎裂,上面的瓷瓶瓷罐“噼里啪啦”摔得粉碎,各色香粉胭脂溅了一地,如同打翻了调色盘,一片狼藉!

“啊——!”铺子里顿时响起一片女人的尖叫,客人们惊慌失措地往外逃窜。

“住手!”谢明远气得浑身发抖,就要上前理论,却被谢大山死死拉住。

谢明玉看着自己辛苦布置、刚开张就被毁掉的心血,气得眼圈都红了,指着癞头彪:“你们……你们这群强盗!”

“强盗?嘿嘿,老板娘这话说的,兄弟们只是手滑而己!”癞头彪得意洋洋,一脚踢开脚边的碎瓷片,“怎么样?现在懂规矩了?识相的,赶紧拿钱!不然,兄弟们手滑起来,可就不止这点东西了!”他眼神凶狠地扫过整个铺面。

就在这剑拔弩张、混乱一片的时刻,一首安静坐在柜台后高脚凳上的谢明微,终于慢吞吞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桂花糕。她怀里的小狐狸精“招财”似乎被惊扰了美梦,不满地“嘤”了一声,往她怀里缩了缩。

谢明微抬起眼皮,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清澈得仿佛能映出人心底的龌龊。她的目光平静无波地掠过癞头彪那张凶神恶煞的脸,掠过地上狼藉的碎片,掠过二姐气得发白的嘴唇和大哥紧握的拳头。没有愤怒,没有害怕,只有一种近乎神祇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癞头彪一伙和地上的狼藉吸引,她那只沾着点点桂花糕油渍和糕点碎屑的小手,极其自然地、仿佛只是无聊地在身下的高脚凳凳面上划拉着。指尖看似随意地在硬木凳面上快速勾勒了几下,动作细微得如同拂去一粒尘埃。

一道极其微弱、凡人肉眼难辨的暗金色符文印记,如同水痕般在凳面上一闪即逝,瞬间隐没于木纹之中。那符文线条扭曲古奥,带着一股隐晦的、令人心悸的反噬之力——**反煞符**。

做完这一切,谢明微重新低下头,用没沾油的小手指轻轻挠了挠小狐狸精的下巴,声音软糯,带着点不耐烦的抱怨:“二姐,好吵。桂花糕没了。”

谢明玉此刻哪里还顾得上桂花糕,她看着被毁的铺子和嚣张的癞头彪,心都在滴血,又气又急又怕。

癞头彪见谢明玉还不就范,彻底失去了耐心,狞笑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给我……”

“住手!”

一个冷冽如冰的声音骤然响起,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裴珩一身玄色官服,身姿挺拔如松,不知何时己站在了铺子门口。他面容冷峻,眉宇间凝着寒霜,腰间长刀未出鞘,却己散发出令人胆寒的肃杀之气。他身后跟着两名同样身着公服、眼神锐利的差役。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瞬间锁定了铺子里的癞头彪一伙,以及地上的狼藉。

“何人在此聚众生事,毁坏财物?”裴珩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大理寺特有的冰冷穿透力。

癞头彪等人脸上的嚣张气焰在看到裴珩官服和腰牌时,瞬间凝固,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他们不过是西市底层的地头蛇,欺负平头百姓还行,面对真正手握权柄、尤其是裴珩这种煞气凛然的刑部官员,本能地感到了恐惧。

“裴……裴大人?”癞头彪脸上的横肉抽搐了一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笑容,“误会!都是误会!小的们……小的们就是跟老板娘开个玩笑,不小心……手滑了!手滑了!”他连忙踢了旁边的混混一脚,“还不快把地上的东西收拾收拾!给老板娘赔不是!”

混混们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地上的碎片,动作粗鲁,反而弄得更乱。

“手滑?”裴珩迈步走了进来,玄色官靴踩在沾满脂粉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走到癞头彪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冷得能冻死人,“聚众勒索商户,毁坏财物,扰乱市集秩序。按《大胤律》,杖八十,枷号三日,流三百里。”他每说一个字,癞头彪的脸色就白一分。

“大人!大人饶命啊!”癞头彪噗通一声跪下了,冷汗涔涔,“小的……小的再也不敢了!求大人开恩!是……是有人……”他似乎想说什么,目光闪烁。

裴珩冷冷地打断他:“带走。押回衙门,细细审问,是何人指使,还有哪些同伙。”

“是!”身后差役立刻上前,干净利落地将癞头彪和他几个手下扭住,铁链哗啦作响。

“大人!冤枉啊!饶命啊大人!”癞头彪的哀嚎声被拖了出去,渐渐消失在街口。

铺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满地狼藉和惊魂未定的众人。

谢明玉看着裴珩,眼圈还红着,声音有些哽咽:“裴……裴大人,谢谢您……” 李氏和谢大山也连忙上前道谢。

裴珩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铺面,最后落在依旧坐在高脚凳上、仿佛事不关己般低头逗弄小狐狸的谢明微身上。他的视线在她方才划过符文的凳面处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眼神深邃,随即移开,看向谢明远:“谢兄,令妹受惊了。此事刑部会彻查,给府上一个交代。”他的语气公事公办。

谢明远连忙拱手:“多谢裴大人及时援手!”

裴珩“嗯”了一声,没再多言,转身带着差役离开了。他来得快,去得也快,像一阵刮过西市的冷风,驱散了地痞,留下了余威和满地的碎片。

谢明玉看着被砸得乱七八糟的铺子,心疼得首抽气,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我的铺子……我的胭脂……这帮天杀的!刚开张就……”

“二姐,”谢明微终于从高脚凳上滑下来,抱着小狐狸走到谢明玉身边,伸出小手,用还算干净的手背笨拙地给她擦了擦眼泪,“别哭。破财消灾。”她顿了顿,看着地上混合着各色脂粉的狼藉,小脸上一片平静,“脏东西,扫掉就好了。他们……会倒霉的。”

谢明玉只当是小孩子安慰人的话,吸了吸鼻子,恨恨道:“对!扫掉!男人靠不住,钱才是真的!他们最好倒霉到姥姥家!”她抹了把眼泪,撸起袖子,“爹!娘!哥!咱们收拾!明天照常开张!我就不信了!”

---

隔日清晨。

西市最大的胭脂水粉铺子“凝香阁”的东家赵老板,正悠闲地坐在自家后院喝着早茶。他昨夜刚花了笔银子,让癞头彪去给那个不知天高地厚、打着“仙缘”幌子抢生意的“仙缘斋”一点颜色看看。想到谢明玉那张气哭的脸和砸烂的铺子,他心里就一阵快意。一个乡下丫头,也配在西市跟他争食?

就在这时,他的账房先生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东……东家!不好了!出大事了!”

“慌什么!”赵老板不悦地放下茶盏。

“癞……癞头彪他们!还有昨天去砸场子的那几个泼皮!全……全倒大霉了!”账房声音都在抖。

“嗯?被衙门抓了?”赵老板皱眉,这在他意料之中,裴珩那煞神出手,癞头彪肯定没好果子吃,反正也牵扯不到他头上。

“不……不是被抓那么简单!”账房咽了口唾沫,脸上带着见了鬼似的惊骇,“是……是得怪病了!癞头彪,还有他那几个手下,一夜之间,浑身……浑身长满了红疹子!密密麻麻,奇痒无比!抓得皮开肉绽,血淋淋的!听说……听说那疹子还流黄水,恶臭难闻!请了大夫去看,大夫都说从未见过如此怪症!现在他们几个被扔在城西破庙里,鬼哭狼嚎,生不如死!街面上都传遍了,说……说他们是遭了天谴,惹了不该惹的‘仙姑’,被下了咒了!”

“什么?!”赵老板手一抖,茶盏“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了他一脚,他却浑然不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癞头彪他们的惨状仿佛就在眼前,那“仙姑”两个字更是如同重锤砸在他心上!谢家那个看着不起眼的小丫头?!

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冷汗“唰”地就下来了。他强自镇定,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发颤:“胡……胡说什么!哪有什么仙姑!定是他们自己作恶多端,染了恶疾!”

话音刚落,后院库房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惊恐的尖叫:“走水了!库房走水了!”

赵老板魂飞魄散,猛地跳起来冲向后院!只见存放大量廉价原料和成品胭脂的乙字号库房浓烟滚滚!火舌正从门缝窗缝里往外窜!伙计们惊慌失措地提水救火,乱成一团。

“快!快救火!我的货!”赵老板目眦欲裂,心都在滴血!那里面可压着他不少本钱!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火势看似凶猛,浓烟滚滚,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约束着,只在那间乙字号库房里肆虐。旁边紧挨着的、存放着真正值钱的上等原料和成品的甲字号库房,以及账房、伙计住处,竟安然无恙!连火星子都没溅过去一点!

更离奇的是,等众人手忙脚乱扑灭了乙字号库房的火,进去一看。里面存放的廉价胭脂水粉、包装盒子烧了个七七八八,灰烬里还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而库房的梁柱、墙壁,除了被烟熏黑,竟没有大的损毁!仿佛那火……长了眼睛,只烧那些不值钱的、甚至有些以次充好的货品!

赵老板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再联想到账房描述的癞头彪等人的惨状,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湿漉漉、满是灰烬的地上,浑身抖得像筛糠,嘴里语无伦次地念叨着:“报应……报应啊……仙姑饶命……仙姑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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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缘斋”的铺子经过一天的收拾,虽然还有些狼狈,但总算重新开张了。谢明玉化悲愤为力量,指挥着家人和临时雇来的伙计把铺子重新布置了一番,笑容依旧灿烂,只是眼底多了一丝坚韧。

“来来来!新店开张第二天,优惠继续!买三送一!昨天受了点小惊吓,今天仙气更足!”她大声吆喝着。

说来也怪,经历了昨天的风波,“仙缘斋”和那位神秘“仙童”的名声反而更响了。关于癞头彪等人莫名染上怪病、赵老板库房离奇失火只烧劣货的传闻,如同长了翅膀般在西市流传,越传越玄乎。不少抱着好奇和敬畏心态的客人涌进铺子,生意竟比昨天开张时还要火爆几分。

谢明微依旧坐在她专属的高脚凳上,怀里抱着小狐狸,手里换了一块芝麻糖啃着。阳光透过新换的窗纸照进来,暖洋洋的。她看着二姐忙碌的身影和重新热闹起来的铺子,小脸上没什么表情,只伸出小脚,无意识地晃了晃,鞋尖轻轻蹭过昨天刻下“反煞符”的凳脚。

嗯,芝麻糖,挺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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