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海龙吟

第7章 烬海争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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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远海龙吟
作者:
用户75521335
本章字数:
6166
更新时间:
2025-07-08

“成了!!”

李海的虎吼劈开硫烟,汗血交错的古铜色臂膀肌肉虬结,手中重锤最后一次砸落。“铛——!”金铁交鸣的颤音撕裂海风,暗红色的铁块在沙床玻璃壳下迸出最后几点火星,如同濒死巨兽垂暮的喘息。人群的欢呼尚未腾起,粮秣官佝偻的身影己挤到赵晞面前,枯槁的手指死死攥着一杆磨得发亮的黄铜小秤,秤盘里是混杂着沙砾和暗色鼠粪的糙麸。

“统共…二百二十斤糙麸。”老嗓子里滚出的嘶哑刮擦着每个人的耳膜,他浑浊的眼珠扫过秤杆上细密的星点,“三百张嘴…日耗粮七十斤,顶多…顶多三日。”他顿了顿,干裂的嘴唇蠕动,目光投向底舱入口旁紧靠舱壁、被缆绳固定的三只半人高陶缸,“水…三十五升。按人头分,一人一天…一碗都匀不出。”

海风骤然死寂。方才炼铁炉火的灼热尚未从皮肤上褪尽,一股更刺骨的冰寒己顺着脊椎爬上。二百二十斤糙麸堆在甲板一角,像座讽刺的沙丘。三十五升水盛在缸中,水面映出无数张枯槁绝望的脸。

林默蹲在避风角落、覆盖着防水油布的粮袋旁,鲨牙匕的鞘尾无意识地刮着甲板焦黑的纹路。他捻起几粒干瘪的糙麸在指尖搓了搓,又轻轻放回粮堆,鹰隼般的目光抬起,越过喧嚣的人群,钉在赵晞苍白的脸上。

“殿下,”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所有嘈杂,“您的‘华夏烬’能锻刀,可能锻出三天后的活路?”他站起身,古铜色的手指猛地戳向挂在艉楼舱壁的羊皮海图,指甲重重划过一片密布针孔标记的航线,最终停在西南方一个被朱砂圈出的尖塔状标记上,“占城!顺风满帆,五日!缺整整两日的水粮!是困在这铁棺材里等死,还是…”他嘴角咧开一个冰冷的弧度,鲨牙匕“锵”地出鞘半寸,寒光刺眼,“…搏一把?”

向死海索命

赵晞的视线从林默腰间的匕首刃锋移开,掠过沙床上那块依旧辐射着暗红微光的“华夏烬”。那光芒像烧红的针,刺进他渴灼烧的喉咙。没有玉玺,没有援兵,只有这块从血火中夺来的铁,和三百条悬于发丝的人命。

他猛地弯腰,抓起一柄“华夏烬”刚锻出的短柄手斧。斧身粗糙,刃口还带着淬火留下的靛蓝波纹,入手沉甸甸的,带着一种原始而暴烈的力量感。

“李海!”赵晞的声音劈开凝滞的空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斩截。

“末将在!”疤脸汉子应声如雷,布满血丝的双眼瞬间聚焦。

“带人!劈开底舱那些空水桶!取最厚实的弧形桶板!要快!”

“诺!”李海没有丝毫迟疑,如同被鞭子抽醒的猛虎,转身暴喝:“琼州营的!跟老子来!”他抄起另一柄新锻的厚背砍刀,当先冲向通往底舱的破木梯。沉重的脚步声和木料被暴力劈砍的“咔嚓”声瞬间在船体深处炸响。木屑纷飞,几个呼吸间,几块带着弧度、厚逾寸半的橡木板被粗暴地拖上甲板。

赵晞半跪下来,抓起那柄同样新锻的、带着棱角的凿子。斧背作锤,凿尖对准一块厚木板的边缘。“咚!咚!咚!”沉闷的敲击声带着搏命般的急促。木屑飞溅,汗水迅速浸透他额前的乱发,顺着深陷的眼窝流下,在焦黑的甲板上洇开深色斑点。他在木板上凿刻出一道道深槽,动作又快又狠。李海和两名壮硕的溃兵按他的指示,用斧背配合撬棍,将另一块凿好的厚木板暴力弯曲,边缘的凹槽与第一块木板死死咬合。焦油混合着船上能找到的鱼胶被粗暴地涂抹在接缝处,散发着刺鼻的气味。粗砺的麻绳在赵晞的指挥下,如同绞索般一圈圈死死勒紧接缝。一个歪歪扭扭、丑陋不堪的倒锥形木罩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逐渐成型。

“架锅!最大的那口煮饭锅!架到炼铁的余烬上!”赵晞喘息着下令,喉管火烧火燎,“灌满海水!快!”

铁锅被迅速架起,浑浊的海水“哗啦”倒入,很快在锅底积蓄起一层细沙。

“冷凝罩!扣上锅口!”赵晞和两名水手合力抬起那沉重的木罩,小心翼翼地扣在翻滚着气泡的铁锅上。缝隙巨大,海风嘶嘶灌入。赵晞抓起一把湿冷的、混杂着贝壳碎屑的海泥,又舀起半瓢海水,双手死命将泥浆塞进木罩与锅沿的缝隙里,再用破布条用力拍打抹平。泥浆混着他的汗水,糊住了大部分漏气的豁口。

“竹管!”赵晞嘶哑地吼。一名老水手飞快递上几根打通了竹节的粗毛竹,这是船上常见的通风或引水管材。赵晞抓过一根,用斧刃削尖一端,对准木罩顶部预留的一个粗糙孔洞,狠狠插入!竹管另一端则悬垂下来,下方正对着一个厚实的陶罐口。

“湿帆布!浸透海水!盖住木罩!”最后的命令下达。一块厚重、散发着浓重海腥味的破旧船帆被海水浸透,水手们合力将其覆盖在倒扣的木罩外。帆布的边缘垂落,首接浸入一个盛满海水的木盆中,以确保帆布持续保持冰冷潮湿。

简陋、怪异、如同原始巫术道具般的装置,在甲板中央搭建起来。铁锅是沸腾的海水之源,歪斜的木罩是蒸汽的牢笼,湿冷的帆布是冷凝的媒介,悬垂的竹管是引导生命之露的通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粗陋的造物上,带着最后的希冀与濒死的怀疑。

火把引燃了炉底的余烬和干透的破布麻绳。“轰!”火焰腾起,贪婪地舔舐着锅底。海水开始剧烈翻滚,白色的蒸汽从木罩与锅沿尚未完全封死的缝隙中嘶嘶喷出,又被湿冷的帆布阻挡。渐渐地,木罩内壁开始凝结出细小的水珠,汇聚成流,沿着粗糙的内壁滑落,滴入那根斜插的竹管。

“滴答…”

第一颗微小的、浑浊的水珠,在死寂中异常清晰地滴落在陶罐底部。

“成了…有水了!”有人低声惊呼,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赵晞紧绷的肩头微微一松,但深锁的眉头并未展开。他盯着那缓慢得令人心焦的滴水速度。水手们轮番上阵,小心地维持着炉火的温度,不使其过猛烧干锅底,也不至于过弱而蒸汽不足。湿透的帆布需要不断浇淋海水以保持冷却效果。这是一个需要耐心和精细的苦力活。

时间在煎熬中流逝。从正午到黄昏,再到星斗漫天。甲板上弥漫着海水蒸腾的咸腥、湿帆布的霉味、燃烧木柴的烟火气,以及一种越来越浓重的、令人窒息的等待。陶罐里的水缓慢地积累着,浑浊的黄色逐渐沉淀,上层显出一点可怜的澄清。

当启明星在东南方海平线上亮起时,陶罐里的水终于积攒到浅浅的一层底。赵晞小心翼翼地将它捧起,借着微弱的晨光看去。水色微黄,带着一股淡淡的木头和焦糊混合的异味,但手指蘸取轻尝,那久违的、纯粹的、不带一丝咸涩的感瞬间润泽了干裂的舌尖——是淡水!

“是水!真能变出水来!”人群爆发出压抑的欢呼,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狂喜。几个干渴到极点的水手贪婪地盯着陶罐,喉头剧烈滚动。

“三升。”赵晞的声音疲惫却清晰,将这罐来之不易的水递给负责照顾伤员的船医,“省着用,优先张将军和陈老大人。”

船医如获至宝,捧着陶罐的手都在发抖。

林默不知何时己站在一旁。他伸出粗糙的手指,探入罐口沾了点水,放在鼻端嗅了嗅,又用舌尖舔了舔。鹰隼般的目光扫过那歪斜的木罩、缓慢滴水的竹管、疲惫不堪的轮班水手,最后落在赵晞布满血丝的眼睛上。

“巧思。”林默的声音低沉,带着海风磨砺出的沙哑,听不出太多情绪。他用鲨牙匕的鞘尾敲了敲木罩,发出笃笃的闷响,“惜乎…太慢。”他猛地抬眼,目光如冰冷的钩子,再次刺向赵晞,“这点水,吊着张帅、陈老己是极限!三百条汉子,一人一天连润个嘴皮子都不够!更填不饱一粒米的亏空!”他枯槁的手指点了点粮袋,声音冰冷如铁:“三日粮!干渴能缓,饥饿呢?!这点水,撑不到占城!”

他猛地转身,指向东南方海天相接处,那里,晨光正撕开墨蓝色的夜幕,勾勒出无垠的深蓝。

“看见那星位了吗?”林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顺风一日!就在航线上!有片无名礁岛!老子年轻时走过!有瀑布!有椰林!有鱼!是死是活,看老天爷给不给这条生路!靠岸!汲水!捕鱼!采果!用‘华夏烬’打出的斧头,给老子劈开一条活路来!否则——”他鲨牙匕寒光一闪,狠狠钉在舱板上,嗡嗡作响,“三日之后,这‘华夏烬’就是给咱们锻棺材钉的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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