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秋月空洞的瞳孔,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
仿佛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一股难以言喻的、极其微弱却又无法抗拒的意念,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她意识最深处荡漾开来:
‘活下去…’
‘孩子…要保住孩子…’
‘活下去才有希望…’
‘饿…好饿…’
这意念并非来自她的本心,却如同种子般迅速生根发芽,带着一种诡异的、不容置疑的力量,开始强行驱散那盘踞在她脑海中的、如同磐石般的死志和恨意!
一股强烈的、源自生命本能的饥饿感和干渴感,如同苏醒的火山,猛地从她麻木的胃部和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呃…”年秋月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如同幼猫般的呻吟。一首如同石雕般僵硬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
那双死寂的眼睛里,骤然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挣扎的迷茫,随即被一种近乎本能的、对食物和水的强烈渴望所取代!
她猛地转过头,目光如同饿狼般,死死盯住了蕊初放在床边矮几上的那碗凉粥!
“娘娘?!”蕊初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她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年秋月没有理会她。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挣扎着伸出那只完好的手,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抓向那碗粥!
她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急切,仿佛那不是一碗凉透的清粥,而是救命的琼浆玉液!
“娘娘!您…您慢点!奴婢伺候您!”蕊初又惊又喜,慌忙端起碗,用调羹舀起一勺微温的米汤,小心翼翼地送到年秋月干裂的唇边。
年秋月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张开嘴,含住调羹,贪婪地吮吸着那寡淡的米汤。温热的液体滑过火烧火燎的喉咙,带来一种久旱逢甘霖般的、近乎战栗的满足感!
一碗粥,很快见了底。她意犹未尽地看着空碗,喉咙里发出模糊的、渴望更多的声音。
蕊初激动得浑身发抖,连忙又去倒水,准备温热的参汤。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娘娘……娘娘有救了!
年秋月靠在枕上,小口小口地啜饮着蕊初喂来的参汤。温热的液体流入胃中,驱散了些许寒意。
但那刚刚被强行植入的、维持生存和保胎的意念,与她灵魂深处那刻骨的仇恨和玉石俱焚的绝望,如同冰与火,在她意识的战场中猛烈地冲撞、撕扯!
她的眼神时而空洞麻木,时而又流露出对食物的本能渴望;时而闪过一丝清醒的、充满怨毒的寒光,时而又被一种茫然的、控般的顺从所取代。
两种截然不同的意志在她体内疯狂交锋,让她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而割裂的状态。
“孩子…孽种…”她无意识地抚上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指尖冰冷。那里面,是她仇人的血脉!是她耻辱的烙印!她恨不能将其剜出!撕碎!可心底深处,却又有一个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声音在疯狂叫嚣:保护他!留住他!他是你唯一的希望!
“啊——!”剧烈的冲突让她头痛欲裂,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她猛地抓起一个靠枕,狠狠砸向墙壁!
“娘娘!您怎么了娘娘?!”蕊初吓得魂飞魄散。
年秋月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定。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平静下来,眼神重新变得空洞而茫然,仿佛刚才的激烈挣扎从未发生过。只有那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着她灵魂深处那无声的、惨烈的战争。
傀儡蛊暂时压制了毁灭的冲动,保住了胎儿的生机。但被强行扭曲的意志,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一旦反弹……后果不堪设想。
养心殿。
雍正闭目凝神。意识深处,他能清晰地“感知”到翊坤宫偏殿内发生的一切。
感知到那傀儡蛊子体如同无形的枷锁,强行束缚着年秋月濒临崩溃的意志,压制着毁灭的冲动,维持着那具躯壳和腹中胎儿最基本的生存需求。
也感知到那枷锁之下,如同熔岩般沸腾、随时可能冲破束缚的滔天恨意。
“恨吧。”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如同掌控提线木偶的神祇,“朕要的,只是你腹中的利刃。你的恨,不过是这利刃开锋的磨刀石。”
他睁开眼,目光重新落回鲁德海那份字字泣血的奏报上。
铸造缺陷、密封难题……这些卡住蒸汽机喉咙的荆棘,如同年秋月那无法化解的仇恨,都是他必须碾碎的障碍!
他意识沉入系统光幕。积分栏上,数字闪烁着微光——扣除傀儡蛊的50点后,还剩250点。
目光扫过商店:
【初级坩埚炼钢法】(300积分)——灰暗。
【石棉-石墨密封环制造工艺】(200积分)——可兑换!
【基础型砂处理及铸造缺陷规避手册】(150积分)——可兑换!
密封!这是鲁德海奏报中仅次于铸造缺陷的第二大难题!也是相对最容易用现有技术解决的环节!200积分!刚好够!
“兑换!【石棉-石墨密封环制造工艺】!”意念落下,积分瞬间扣除。
嗡!
一股精密的、关于矿物处理、纤维编织、石墨提纯、高温压制、环状成型的信息流涌入脑海!
如何寻找石棉矿脉(京西房山即有),如何剥离纤维并编织成绳或垫,如何提纯天然石墨并研磨成粉,如何按比例混合压制,如何成型为耐高温高压的密封环……所有细节,清晰无比!
“苏培盛!”雍正猛地抬头。
“奴才在!”
“传旨造办处鲁德海!令其即刻派人,往京西房山,寻一种灰白色、纤维状、触之滑腻的石头(石棉)!多多采集!”
“另,寻上等石墨(画眉石即可),研磨成极细之粉!”
“再调拨心灵手巧之女工,按朕随后所给图样,编织细密绳垫!”
“告诉他,解决密封之法的关键,就在此三物之中!五日内,朕要看到能用之密封环!”
“嗻!”苏培盛虽不明所以,但皇帝语气中的笃定让他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躬身领命而去。
雍正提笔蘸墨,迅速将脑海中关于石棉绳垫编织方法、石墨粉提纯比例、混合压制工艺的要点,分毫不差地绘制、书写下来。笔锋刚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解决了密封,只是第一步。
最核心的铸造缺陷——砂眼、气孔导致的气缸炸裂,依旧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蒸汽机量产的路上!那需要更本质的冶炼技术突破!需要积分!需要那A+级子嗣带来的丰厚反哺!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翊坤宫的方向,眼神变得幽深而冷酷。
年秋月,好好活着。
好好孕育朕的利刃。
你的恨意,你的痛苦,都将化为这钢铁帝国前进的燃料。
在朕为你编织的傀儡牢笼里,挣扎吧。
首到……利刃出鞘的那一天。
窗棂外,天色愈发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暴。
养心殿内,帝王的目光在冰冷的钢铁图纸与后宫的血肉牢笼之间逡巡,无声地编织着一张由蒸汽、权谋和扭曲血脉共同构成的巨网。
帝国的巨轮,在血火与钢铁的摩擦声中,碾过祭坛,驶向那由绝对掌控书写的、铁灰色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