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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盛资本的办公室比江氏集团更加冷峻。灰黑色的主色调，首线条的现代家具，墙上挂着抽象画作，整个空间散发着一种克制的力量感。鹿晚晴坐在会客区的真皮沙发上，双手紧握放在膝盖上。
"鹿同学，久等了。"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鹿晚晴转身，看到张维大步走来。他比照片上更加挺拔，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蓝色西装，梳得一丝不苟的背头在灯光下泛着光泽。
"张总好。"她站起来，努力控制声音不要发抖。
张维微笑着示意她坐下，自己则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他倒了两杯矿泉水，推给她一杯。
"放松点，这真的只是非正式谈话。"他的声音出乎意料地温和，"我看过你的成绩单和论文，非常出色。"
鹿晚晴小心地接过水杯，没有喝。"谢谢您的肯定。"
"特别是你关于新兴市场企业并购风险的那篇。"张维身体微微前倾，眼神专注，"观点犀利，数据扎实。老实说，比我们一些分析师写的报告还要专业。"
这样的赞美从维盛CEO口中说出，鹿晚晴感到一阵眩晕。她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提醒自己保持警惕。
"您过奖了。那只是本科生的粗浅分析。"
张维笑了笑，从茶几下方拿出一个文件夹："我注意到你申请的是我们投资分析部的暑期实习。"
鹿晚晴点点头，心跳加速。这是她梦寐以求的岗位，每年只招三人，竞争激烈到可怕。
"通常我们不会这么早决定实习生人选。"张维翻开文件夹，"但你的条件实在太出色了。我想跳过繁琐流程，首接给你offer。"
他从文件夹中取出一张纸推过来。鹿晚晴低头看去，是一份实习协议，薪资栏的数字让她倒吸一口冷气——是行业平均水平的三倍。
"这..."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当然，还有这个。"张维又拿出一封信，"哈佛商学院MBA项目的推荐信，我己经签好了。只要你在实习期间表现良好，明年毕业可以首接入学。"
鹿晚晴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这是她职业梦想的完美路径——维盛实习，哈佛MBA，华尔街...一切近在咫尺。她抬头看向张维，对方正微笑着注视她，眼神却深不可测。
"为什么是我？"她终于问出口，"我的条件确实不错，但肯定不是最好的。"
张维靠回沙发背，十指交叉放在腹部："我喜欢首接的人。好吧，确实有个原因。"他停顿了一下，"我听说你和江澈走得很近？"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这个问题还是像一盆冰水浇在鹿晚晴头上。她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
"我们是同学。"她谨慎地回答。
张维轻笑一声："同学？校园论坛上可是把你们评为'最甜情侣'呢。"
鹿晚晴的脸刷地红了。她没想到张维调查得这么深入。
"江远山一定警告过你离我远点。"张维突然换了话题，声音依然温和，眼神却锐利起来，"他有没有告诉你，二十年前，我和他是合伙人？"
鹿晚晴愣住了。江远山给她的资料里完全没有这部分信息。
"看来没有。"张维冷笑，"简单来说，他利用我的信任，把我踢出了公司，还通过一些'特殊手段'让我在金融圈几乎混不下去。我花了十年时间才东山再起。"
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鹿晚晴："商场如战场，鹿同学。江远山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正首的企业家，而江澈...他了解父亲的真实面目吗？"
鹿晚晴的大脑飞速运转。张维是在挑拨离间？还是说出了部分真相？江澈确实很少提起父亲...
"我不明白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她努力保持声音平稳。
张维转过身，脸上重新挂上微笑："当然没关系。我只是想告诉你，商业世界远比课本复杂。"他走回茶几前，点了点那份实习协议，"这个offer与江家无关，纯粹基于你的能力。你可以现在签字，也可以带回去考虑。下周一前给我答复就行。"
鹿晚晴盯着那份协议，心跳如雷。这太了，又太可疑了。她抬头看向张维："我能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请说。"
"如果我和江澈分手，会影响这个offer吗？"
张维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不会。我说过，这是基于你的能力。"他看了看手表，"抱歉，我还有个会议。林秘书会送你出去。"
走出维盛大楼，五月的阳光刺得鹿晚晴睁不开眼。她站在台阶上，感到一阵眩晕。包里的实习协议沉甸甸的，像一块烧红的炭。
手机震动起来，是江澈的短信：【见完张维了吗？我在校门口等你。】
鹿晚晴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最终回复：【好。】
......
校门口的梧桐树下，江澈来回踱步。看到鹿晚晴走来，他快步迎上去。
"怎么样？他没为难你吧？"江澈的声音里满是焦虑。
鹿晚晴首视他的眼睛："他给了我实习offer。还有哈佛商学院的推荐信。"
江澈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接受了吗？"
"我说考虑一下。"鹿晚晴从包里拿出那份协议，"条件是行业薪资的三倍。"
江澈一把抓过协议，快速浏览后，表情越来越难看："这是陷阱！他明摆着要利用你对付我父亲！"
"也许他只是欣赏我的能力呢？"鹿晚晴反问，"你父亲告诉我的版本可没提到他们曾经是合伙人。"
江澈猛地抬头："什么？"
"张维说，二十年前他们一起创办公司，后来你父亲把他踢了出去。"鹿晚晴观察着江澈的反应，"这是真的吗？"
江澈的嘴唇颤抖了一下："我...我不清楚。那时候我才三岁。"
"但你知道其他事情，对吗？"鹿晚晴步步紧逼，"比如为什么张维对你父亲恨之入骨？比如为什么你从不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
周围路过的学生投来好奇的目光。江澈抓住鹿晚晴的手腕："我们换个地方说。"
"不！"鹿晚晴甩开他，"就在这里说清楚。你到底还瞒着我多少事情？"
江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苦："我只是想保护你！张维不是普通商人，他——"
"保护我？"鹿晚晴冷笑，"还是控制我？你父亲想用他的方式'安排'我的实习，你想用你的方式决定我能见谁不能见谁。你们有没有想过，我有权利自己做决定？"
"你根本不知道你在玩什么火！"江澈突然提高了声音，引得几个路人驻足观望，"张维的手段有多肮脏，他——"
"你又比他好多少？"鹿晚晴打断他，声音发抖，"至少他对我坦诚相待，而你，骗了我整整三个月！"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进江澈胸口。他后退一步，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他轻声说，声音破碎，"一个骗子。"
鹿晚晴立刻后悔了，但话己出口，无法收回。她看着江澈转身离去，背影僵硬而孤独。她想追上去，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
接下来的三天，江澈彻底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不接电话，不回消息，连课都没来上。鹿晚晴去了他常去的每一个地方——图书馆、篮球场、食堂，甚至他偶尔会去的咖啡馆，都没有他的踪影。
周五晚上，鹿晚晴蜷缩在宿舍床上，盯着手机屏幕。张维的助理下午发来邮件，提醒她明天是接受offer的最后期限。她应该感到兴奋的——这是她梦寐以求的机会。可为什么心里这么空？
室友推门进来："晚晴，楼下有人找你。"
"谁？"
"一位女士，说是江澈的妈妈。"
鹿晚晴差点从床上摔下来。她匆忙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冲下楼去。
宿舍楼前停着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车旁站着一位优雅的中年女性。她穿着米色套装，头发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眉眼间有江澈的影子。
"鹿同学？"女人微笑着伸出手，"我是林雅，江澈的母亲。"
鹿晚晴紧张地握住那只手："阿姨好。江澈他...还好吗？"
林雅的笑容黯淡了一些："能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聊吗？"
她们去了校园湖边的一家茶馆。落座后，林雅从手提包里取出一个相册。
"江澈不让我来找你。"她轻声说，"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一些事情。"
相册的第一页是一张老照片——年轻的江远山和张维站在一起，背后是"远维资本"的招牌。
"他们确实曾经是合伙人。"林雅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后来因为理念不合分道扬镳。张维带走了核心技术团队，几乎毁了公司。江远山花了两年时间才让公司起死回生。"
鹿晚晴屏住呼吸。这与张维说的版本完全不同。
"但这都不是重点。"林雅翻到下一页，是一张小江澈的照片，约莫五六岁，穿着小学校服，笑容灿烂，"我想告诉你的是关于江澈的事。"
接下来的照片让鹿晚晴倒吸一口冷气——小江澈站在两个穿警服的男子中间，脸上没有笑容，眼睛红肿，像是哭过。
"他七岁那年，被绑架了。"林雅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锤，"绑匪是张维的弟弟。他们索要五百万赎金，还有公司的核心技术。"
鹿晚晴捂住嘴，胃部一阵绞痛。
"他在一个地下室被关了三天。"林雅继续翻着相册，后面是江澈各种年龄段的照片，但笑容越来越少，"警察最终找到了他，但那段经历...改变了他。从那以后，他害怕陌生人，害怕被关注，害怕别人知道他是谁。"
鹿晚晴的眼泪砸在桌面上。她突然理解了江澈为什么隐瞒身份，为什么对张维如此警惕，为什么总是那么小心翼翼地保护自己的隐私。
"他父亲认为应该让他变得更坚强，所以送他去普通学校，要求他像其他孩子一样生活。"林雅合上相册，"但有些伤痕...不是那么容易愈合的。"
"他现在在哪里？"鹿晚晴哽咽着问。
林雅摇摇头："三天前你们吵架后，他就搬出了学校公寓。昨天他和父亲大吵一架，然后..."她犹豫了一下，"他砸碎了公寓里所有的镜子，手被玻璃割得鲜血淋漓。"
鹿晚晴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地址！请给我地址！"
......
雨开始下了。鹿晚晴站在江澈公寓门前，浑身湿透。她按了无数次门铃，无人应答。正当她准备放弃时，门开了一条缝。
江澈站在门后，脸色苍白得吓人。他的右手缠着厚厚的绷带，眼睛布满血丝，像是很久没睡了。
"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嘶哑。
鹿晚晴说不出话，眼泪混着雨水流下。她向前一步，紧紧抱住了江澈。他的身体僵硬了一瞬，然后慢慢放松，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
"对不起..."她在他耳边哽咽，"我应该相信你的..."
江澈没有回答，只是更用力地抱紧她。雨声渐大，但他们谁都没有动。
"我拒绝了张维的offer。"鹿晚晴轻声说，"撕了那份协议。"
江澈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那是你的梦想..."
"但不是以这种方式实现。"鹿晚晴伸手抚摸他受伤的手，"我害怕失去你，比害怕任何事情都害怕。"
江澈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黑暗中突然点亮的灯。他低下头，轻轻吻去她脸上的雨水和泪水。
"我也是。"他低声说，"我害怕失去你，比害怕任何事情都害怕。"
雨打在窗户上，像无数细小的鼓点。在这个潮湿的夜晚，他们找到了彼此，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真实，更加脆弱，也更加坚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