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镇国公府的几位小姐梳妆完毕,大家伙就乘着马车往宫里去。
沈灼华坐在马车里,指尖轻轻抚过袖口暗绣的木槿花纹。
今日她穿的是洛娘子亲手裁制的那件雨过天青色软烟罗裙,行走时如踏云雾,清雅却不失贵气。
琥珀替她整理着发间的珠钗,小声道:
“小姐,听说今日淑妃娘娘特意点了名要见您和二小姐……”
沈灼华唇角微勾:“看来淑妃娘娘是等不及了。”
淑妃娘娘是镇国公府老太太的嫡亲女儿,也就是她们的亲姑母。
当年淑妃入宫时,老太太几乎掏空了半个国公府的积蓄为她打点,这才让她在宫中站稳脚跟,一路升到妃位。
如今淑妃膝下有二皇子,正是议亲的年纪,而淑妃属意的皇子妃人选,就在镇国公府的几位小姐之中。
淑妃坐在锦华宫的软榻上,手里捏着一串翡翠佛珠,眉头微蹙。
“娘娘,您还在为二殿下选妃的事烦心?”
贴身嬷嬷小心翼翼地问道。
淑妃叹了口气:“本宫原想着,明希那孩子从小在本宫眼皮子底下长大,性子温顺,知根知底,是最稳妥的人选。”
嬷嬷点头:“二小姐确实懂事,娘娘疼她也是应该的。”
淑妃却摇了摇头:“可偏偏……沈灼华回来了。”
嬷嬷一怔:“娘娘是说……那位刚回府的嫡长女?”
淑妃眸光微沉:“她外祖家是北境的时家,手握重兵,若是二皇子能得时家支持……”
嬷嬷立刻明白了淑妃的顾虑。
——沈明希是淑妃看着长大的,性情温顺,好拿捏,但背后没有强势的母族。
——沈灼华虽是嫡长女,但刚回府不久,性情如何尚不可知,可她背后有兵权在握的外祖家。
淑妃着佛珠,喃喃道:“若是能两全其美就好了……”
此时,沈灼华和沈明希一行人己经到了锦华宫外。
沈明希今日穿了一身娇艳的桃红色织金裙,发间珠翠晃眼,恨不得把所有贵重首饰都戴在身上。
她瞥了一眼沈灼华素雅的装扮,实在是嫉妒她挑了那么好的料子,忍不住轻哼一声:
“大姐姐穿得这么素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吊唁的呢。”
沈灼华微微一笑:
“二妹妹穿得喜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唱戏的呢。”
沈明希脸色一僵,正要反驳,宫门却在这时打开了。
淑妃身边的嬷嬷笑着迎出来:
“两位小姐可算来了,娘娘等得都着急了。”
沈明希立刻换上一副乖巧的笑容,亲热地挽住嬷嬷的手臂:
“嬷嬷,姑母近日身子可好?明希可想她了。”
嬷嬷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二小姐有心了,娘娘一切都好,就盼着您来呢。”
沈灼华站在一旁,神色平静,既不谄媚也不冷淡,只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嬷嬷安好。”
嬷嬷多看了她一眼,心里暗暗点头——这位嫡长女,倒是个稳重的。
进了内殿,淑妃端坐在主位上,含笑看着她们。
沈明希一见到淑妃,立刻红了眼眶,娇滴滴地扑过去:
“姑母!明希好想您!”
淑妃宠溺地拍了拍她的背:
“多大的人了,还撒娇。”
沈灼华则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
“臣女沈灼华,拜见淑妃娘娘。”
淑妃打量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这丫头虽穿得素雅,但通身的气度却比沈明希还要压得住场子。
“起来吧。”
淑妃温和地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
沈明希见淑妃的注意力被沈灼华吸引,立刻插话:
“姑母,您瞧,这是明希特意为您绣的帕子,熬了好几个晚上呢!”
她献宝似的捧出一方绣着牡丹的丝帕,针脚细密,确实费了心思。
淑妃笑着接过:“明希的手艺又精进了。”
沈灼华站在一旁,并不急着表现,只是安静地听着她们说话。
淑妃看了她一眼,忽然问道:“灼华在乡下这些年,可学过女红?”
沈灼华垂眸:
“回娘娘,略通一二。”
沈明希立刻插嘴:“大姐姐谦虚了,她可是连洛娘子都夸赞的呢!”
这话听着像是捧,实则是把沈灼华架在火上烤——
若她拿不出比沈明希更好的绣品,便是徒有虚名。
淑妃果然来了兴趣:
“哦?灼华也带了绣品来?”
沈灼华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囊:
“臣女手拙,只绣了个简单的香囊,里面装了些安神的药材,还望娘娘不嫌弃。”
淑妃接过香囊,只见上面绣着一朵木槿花,花蕊处用金线勾勒,阳光下熠熠生辉。
更妙的是,香囊一入手就闻到一股清雅的香气。
既不浓烈也不寡淡,恰到好处地让人心神宁静。
“这香气……”
淑妃有些惊讶。
沈灼华轻声道:“是臣女按古方调的,有宁神静气之效。”
淑妃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这丫头不声不响,却处处周到,比沈明希的性子更合她的心意。
从锦华宫出来时,沈明希的脸色己经黑如锅底。
“大姐姐好手段啊,”她阴阳怪气地道,“不声不响就讨了姑母欢心。”
沈灼华淡淡道:“二妹妹说笑了,淑妃娘娘疼你,众人皆知。”
沈明希冷哼一声:“别以为有外祖家撑腰就了不起!姑母最疼的可是我!”
沈灼华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
“二妹妹既然这么有信心,又何必急呢?”
沈明希一噎,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身后的沈薇仪拉住了。
“二姐姐,”沈薇仪低声道,“宫里人多眼杂,别让人看了笑话。”
沈明希这才悻悻地闭了嘴。
沈灼华转身离去,唇角微勾。
淑妃的犹豫,正是她想要的。
不急,慢慢来,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