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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季节的雨丝像无数根银线，斜斜织入穿城而过的古运河。朵朵撑着蘑菇伞蹲在石阶上，看着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的塑料袋，突然猛地站起身：“爸爸！水里有‘闷闷的哭声’，像被捂住嘴的小鼓！”
我心耳里响起微弱而压抑的“啾啾”声，夹杂着水泡破裂的轻响：（啾……（水……好脏）啾……（眼睛……睁不开了））
“是江豚！”林晚顺着朵朵的目光望去，运河中央果然闪过一道灰蓝色的背脊，“但这里的水质……怎么会有江豚？”
我们立刻联系了水生动物保护站。老站长赶来时，眉头紧锁：“怪了，这两个月己经发现三只迷路的江豚了，都是从长江口误闯进来的。运河底的淤泥里全是工业废料，它们的声呐会扰。”
朵朵突然指着水面下一团黑影：“它叫‘小浪’，说它跟着妈妈找‘会发光的小虾’，结果被‘轰隆隆的铁管子’吓到了，和妈妈走散了！”
（啾……（妈妈……你在哪）啾……（这里的声音……像蜂巢被堵住了）） 江豚的心声里充满了混乱的回声，像人类在嘈杂的市场里迷失方向。江豚依赖声呐导航，运河里的船桨声、水下管道的噪音，对它们来说如同“听觉迷雾”。
“必须尽快把它引回长江！”老站长下令准备麻醉网，但朵朵却急忙摆手：“不行！小浪说麻醉针像‘会咬鱼的冰锥’，它会更害怕！”
（啾！（不要……亮晶晶的叉子）啾！（我要……听妈妈的声音）） 江豚突然跃出水面，溅起的水花带着刺鼻的化学气味，它的背鳍上有一道明显的划伤。
“那怎么办？”保护站的年轻队员焦急地看着越来越浑浊的水面，“再不走，它会被淤泥里的重金属毒死的！”
朵朵闭上眼睛，雨水打湿了她的刘海，她却像没察觉一样，双手轻轻放在水面上。片刻后，她睁开眼，眼神里充满笃定：“小浪说，它们家族有个‘秘密导航法’——跟着‘河底星星’的声音走！”
“河底星星？”老站长愣住了。
“是一种会发光的软体动物，”朵朵比划着，“它们聚集在干净的水域，发出的生物电波像星星闪烁！小浪小时候，妈妈教过它怎么‘听’这种光！”
（啾……（嗒嗒……星星在眨眼睛）啾……（跟着嗒嗒声……就能到清水区）） 江豚的心声里浮现出规律的“嗒嗒”声，像某种水下节拍。
我们立刻用声呐设备扫描河底，果然在运河支流的交汇处，发现了一片闪烁着生物荧光的区域——那是一片未被污染的浅滩，聚集着大量发光水母般的生物。
“但怎么让小浪听到‘河底星星’的声音？运河的噪音太大了！”年轻队员看着实时声呐图。
朵朵突然捡起一块光滑的鹅卵石，用树枝在上面刻下螺旋状的纹路，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水里。“这是‘声音放大镜’，”她认真地说，“小浪说它们家族的石头都长这样，能把微弱的声音放大。”
（啾……（石头……在唱歌）啾……（嗒嗒声……变清楚了！）） 江豚果然游向鹅卵石，用吻部轻轻蹭着石面，原本焦躁的“啾啾”声逐渐变得平稳。
更神奇的是，朵朵开始用树枝在水面画出特定的波纹，她的心声随着动作传递出去，形成一种特殊的声波共振：（哗啦啦……（这边……星星多）哗啦啦……（躲开……黑管子）） 这不是人类的语言，而是模仿江豚妈妈引导幼崽时的“声呐地图”。
“她在……用物理波纹传递方向信息？”老站长拿着声波检测仪，震惊地看着屏幕上规律的波纹图案，“这和我们记录的野生江豚领航声波频率高度吻合！”
在朵朵“声音地图”的引导下，小浪终于避开了水下的工业管道，朝着“河底星星”的方向游去。当它的身影消失在支流入口时，突然回头跃出水面，发出三声清亮的“啾啾”，那声音里不再有恐惧，而是充满了感激：（啾！啾！啾！（谢谢……水面上的星星））
“它说我是‘会画水波纹的小太阳’，”朵朵笑着抹去脸上的雨水，“还说它妈妈在长江口吹着‘泡泡哨子’等它呢。”
一周后，保护站传来消息：小浪成功回到了长江口的江豚群体，背鳍的伤口也在逐渐愈合。老站长特意送来一块从长江捞起的、带有天然螺旋纹的石头：“这孩子创造的‘声波导航法’，可能会成为我们救助迷路水生动物的新方向。”
雨停了，运河水面倒映着洗干净的天空。朵朵蹲在石阶上，把老站长送的石头放进水里，轻声说：“小浪，下次迷路了，就顺着石头的声音找我哦。”
（远处传来隐约的‘啾啾’声，像谁在水下轻轻回应。）
林晚握住朵朵的手，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朵朵知道吗？你刚才做的，是在人类世界和水下世界之间，铺了一条‘声音的河床’。”
朵朵捡起一片漂浮的荷叶，放在水面上：“那我要在每条河里都放一块‘会说话的石头’，这样所有迷路的小鱼小豚，都能找到回家的路啦！”
夕阳的金辉洒在运河上，把朵朵的影子拉得很长。我知道，她的“心耳”己经从倾听个体的苦难，升华为理解整个生态系统的语言。而人类与自然的和解，或许就始于这样一个愿意蹲在河边，用心灵倾听水下星图的孩子。
下一次，当她把耳朵贴近水面时，又会听见怎样的生命密语？我望着远方水天相接的地方，忽然觉得：只要有这样的倾听者存在，即使是最浑浊的河流，也终将回荡起清澈的、万物共生的共鸣。
（第二十一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