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西年六月十二,邓州帅府的大堂里弥漫着桐油味,岳飞亲手将襄阳六郡的舆图铺在案上,羊皮纸边缘被他指尖磨出毛边。舆图上用墨笔标注的山川河流清晰分明,汉水如一条碧绿的绸带,缠绕着襄阳城,向北汇入白河,向南连通长江,正是南北水路的咽喉。
“诸位请看,”岳飞的狼毫笔点在襄阳城的位置,墨汁在羊皮纸上晕开一小团,“襄阳居汉水之畔,东可通江淮,西能抵川蜀,北望中原,南护湖广。如今金人与伪齐占据此地,其骑兵三日可至长江,战船顺流而下,不出半月便能威胁建康。”他抬眼望向堂下诸将,目光如炬,“所以,襄阳六郡,非复不可!”
赵虾仁站在左首第二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着腰间的环首刀。穿越前他在地理书上看过无数次襄阳的位置,此刻才真切体会到“天下之腰膂”的含义——舆图上的襄阳就像一把锁,锁住了南北交通的要道,谁握住这把锁,谁就能在战局中占据主动。史载岳飞收复襄阳六郡后,南宋的防线向北推进了三百余里,让江淮地区安稳了十余年,可见此地的重要性。
“张宪,”岳飞的狼毫指向随州,“你率本部五千人,沿涢水西进,攻打郢州。此城是襄阳的东大门,守将荆超勇猛但暴躁,你可先示弱,诱他出城野战,再设伏歼灭。”
张宪抱拳时,甲叶碰撞声清脆:“末将遵命!定在七月初一前拿下郢州!”
岳飞的狼毫移向西北:“王贵,你带背嵬军三千,首取唐州。伪齐守将翟琮是降将,军心不稳,你可派人入城劝降,若不从,再行强攻。记住,唐州多山,敌军可能据险而守,需派斥候探明山道。”
王贵躬身领命,声如洪钟:“末将定不负将军所托!”
最后,岳飞的狼毫落在襄阳城东北的伪齐信阳军:“赵统领,”他的目光转向赵虾仁,“信阳军就交给你们忠义军了。伪齐信阳军是襄阳的东北屏障,守将韩常是金兀术的亲信,此人善用火箭,且信阳军城墙上多设望楼,不易强攻。”他顿了顿,狼毫在荆门军与襄阳之间画了道线,“你的任务不是急着破城,而是堵住韩常的退路,防止他向襄阳求援,同时监视汉水航道,不让金军战船南下支援。”
赵虾仁上前一步,靴底踏在青砖上发出闷响:“末将明白。信阳军若与襄阳连成一片,我军会腹背受敌。请将军放心,忠义军定死死守住汉水南岸,让韩常插翅难飞。”
“好!”岳飞将狼毫一搁,“七月初一,各部同时动手,半月之内,务必会师襄阳城下!”他走到舆图旁,手指沿着汉水勾勒,“赵统领,你可知信阳军最关键的位置在哪?”
赵虾仁看向舆图上的“虎牙滩”:“应是虎牙滩。此处汉水湍急,暗礁密布,是信阳军与襄阳之间最窄的水道,韩常若想求援或逃跑,必从此处经过。”
岳飞眼中闪过赞许:“正是。让阮通的后营守住虎牙滩,多备沉船和铁索,夜间在水面悬挂灯笼作标记,一旦发现敌军船只,即刻拦截。”他忽然压低声音,“解石的斥候回报,韩常己向金兀术求援,金军的援军可能从蔡州出发,沿汝水南下,你需分兵一部,在信阳军以北的山地设防,拖延敌军。”
赵虾仁心中一凛,岳飞的部署竟与他记忆中史载的战术几乎一致——看来英雄所见略同。“末将让林啸的前营驻守山地,他的长枪队对付骑兵有经验,安平和青禾的医坊也随前营行动,山地多瘴气,需提前备好药材。”
散会后,赵虾仁刚走出帅府,就见林啸正与张宪在演武场比试枪法。林啸的长枪带着梁山枪法的灵动,张宪的枪法则沉稳如岳家军的军阵,枪尖碰撞声清脆如铃。青禾站在场边,手里捧着伤药,目光紧紧跟着林啸的身影,每当他险险避开张宪的枪尖时,她的指尖就会攥紧药箱的提手。
“林将军的枪法越发精进了。”赵虾仁走上前时,林啸正好一枪挑开张宪的攻势,两人收枪而立,额角都挂着汗珠。
林啸挠了挠头,憨笑道:“都是张将军让着俺。”张宪摆手道:“林将军过谦了,你的枪法有股野劲,对付金军骑兵正好,我己把破骑兵的几个枪式教给你,你且好生练习。”
青禾走上前,用布巾给林啸擦汗:“方才看你胳膊被枪杆扫到,没事吧?”林啸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皮糙肉厚的,不妨事。”两人的指尖相触,青禾脸颊微红,转身对赵虾仁道:“统领,医坊己备足了治疗瘴气的草药,还按安先生的方子,熬了些预防中暑的汤药,前营出发时可带上。”
赵虾仁点头,目光转向演武场另一侧——牛皋正带着中军士兵演练盾牌阵,汤平的匠作营送来的新盾牌比之前厚了半寸,盾面画着狰狞的兽头,据说能震慑敌军。宋志的右营则在清点粮草,辎重兵们正将煮熟晒干的糙米分装成小袋,每袋够十人吃三日,方便携带。
“统领,”解石从斥候营赶来,手里拿着一卷布帛,“这是荆门军周边的详细舆图,虎牙滩的暗礁位置己标注清楚,韩常的粮草囤积在城南的仓库,守军约三千人,其中金军铁骑五百,是精锐。”他指着舆图上的一处山谷,“这里叫野狼谷,是蔡州援军必经之路,谷中多巨石,适合设伏。
六月十五,忠义军分三路向荆门军进发。林啸的前营走山路,青禾的医坊用马车装运药材,车轮碾过碎石路,药罐发出叮当声;阮通的后营沿汉水顺流而下,渔船首尾相接,船头的士兵们不时撒网捕鱼,装作寻常渔民;赵虾仁亲率中军和右营走官道,牛皋的双斧在阳光下闪着光,引得沿途百姓纷纷驻足——他们大多是从襄阳逃难来的,见忠义军旗号,都捧着水和干粮来劳军。
“官爷,”一个白发老丈跪在路边,手里捧着一小袋茶叶,“信阳军的韩常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你们一定要打下城,为俺们报仇啊!”他的儿子去年被韩常抓去当民夫,再也没回来。
赵虾仁翻身下马,扶起老丈:“老丈放心,我们是来收复失地的,绝不会让金人和伪齐再残害百姓。”他让宋志给老丈的村里分了十石糙米,看着老人感激的泪水,心中更觉肩上的担子沉重。
傍晚时分,前营在野狼谷扎营。林啸正指挥士兵搭建防御工事,青禾则带着药童在附近的山涧打水,涧水清澈,能看见水底的卵石。“这水看着干净,却得烧开了才能喝,”青禾对药童道,“山里的水多有瘴气,喝坏了肚子可不行。”她忽然瞥见涧边生长的几株草药,眼睛一亮,“这是七叶一枝花,能治蛇咬伤,快挖出来收好。”
林啸走过来,手里拿着刚削好的木矛:“岳将军派的信使刚过来说,张宪将军的先头部队己到郢州城外,让我们加紧布防,别让蔡州的援军坏了大事。”
远处的汉水水面上,阮通的后营己开始在虎牙滩布置铁索,灯笼的光在水面摇晃,像一颗颗守护航道的星辰。赵虾仁站在谷口的瞭望台上,望着襄阳的方向,那里的灯火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他知道,收复襄阳的大战即将拉开序幕,而信阳军的这一战,将是打开胜利之门的第一把钥匙。只要守住这里,堵住韩常的退路,岳飞的主力就能毫无后顾之忧地首取襄阳,让“天下之腰膂”重新回到南宋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