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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北京站人声鼎沸，蒸汽机车喷吐着浓烟，月台上挤满了送行的人群。易卫国紧了紧肩上的行李包，那里面装着母亲连夜准备的干粮和父亲珍藏的技术手册。
"到了上海就拍电报回来。"王桂芬抹着眼泪，把煮熟的鸡蛋塞进儿子口袋，"听说南方潮湿，记得每天换袜子。"
易中海沉默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这是我攒的全国粮票，上海买东西用得着。"
易卫国接过布包，感受到父亲粗糙手掌的温度。这个一向严厉的男人，此刻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爸，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学习。"
"记住，"易中海压低声音，"技术要学，但更要学会看人。许大茂那小子..."
"开往上海的T109次列车即将发车，请旅客抓紧时间上车！"广播里传来催促声。
易卫国最后拥抱了父母，转身挤上列车。硬座车厢里己经人满为患，行李架上塞满了各式各样的包袱。他艰难地寻找着自己的座位，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哟，咱们的'大工程师'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临阵脱逃了呢！"
许大茂坐在靠窗的位置，油光水亮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边坐着几个陌生面孔的年轻人。他得意地拍了拍身边的空位："专门给你留的，够意思吧？"
易卫国扫了一眼座位号，确实是自己的位置。他不动声色地坐下，把行李塞到座位底下。
"介绍一下，"许大茂指着对面几个人，"这几位都是各厂选派的学习代表。这位是太原钢铁厂的小王，这位是武汉机械厂的李师傅，这位是..."
易卫国礼貌地一一打招呼，注意到这些人看许大茂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敬畏。看来许大茂己经利用副厂长舅舅的关系，给自己树立了领导形象。
"各位同志，"许大茂提高嗓门，"这次学习机会难得，我们要互相帮助、共同进步。厂领导让我暂时负责咱们这个小组的联络工作，希望大家配合。"
易卫国暗自冷笑——还没到上海，许大茂就开始摆领导架子了。
列车缓缓启动，窗外的景色开始后退。许大茂从包里掏出一包大前门香烟，散给周围几个人，唯独跳过了易卫国。
"易同志不抽烟？"武汉来的李师傅好奇地问。
"谢谢，不会。"易卫国笑了笑，从包里拿出母亲准备的烙饼，"各位尝尝？自家做的。"
烙饼的香气立刻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易卫国大方地把饼分成几份，很快和同车的工人们熟络起来。许大茂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没想到易卫国这么会来事。
"听说易同志在技术比武上表现惊人？"李师傅咬了口烙饼，含糊不清地问。
"运气好而己。"易卫国谦虚地说。
"什么运气！"许大茂插嘴，"那是人家有个八级钳工的爹，从小手把手教！我们这些普通人啊，只能靠自己摸爬滚打。"
车厢里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易卫国不慌不忙地喝了口水："李师傅，听说武汉机械厂最近在试制新型车床？进展如何？"
李师傅眼睛一亮："你也听说了？我们遇到了主轴箱的精度问题..."
两人很快陷入专业讨论。易卫国提出的几个建议让李师傅连连点头，周围几个工人也凑过来听。许大茂被晾在一边，脸色越来越难看。
正午时分，车厢里越来越热。头顶的老式电风扇吱呀作响，吹出的风却微乎其微。
"这破风扇，跟没开一样！"有人抱怨道。
易卫国抬头观察风扇的结构，突然站起来："我看看能不能修一下。"
"你还会修这个？"许大茂讥讽道，"别逞能了，摔下来可没人负责。"
易卫国没理他，踩着座椅伸手检查风扇。这是一台老旧的吊扇，轴承明显缺油，扇叶角度也不对。他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工具，三两下拆开外壳，熟练地调整起来。
"需要点机油..."易卫国自言自语。
"我这有！"一个老师傅从行李中掏出个小油壶，"随身带着保养工具的。"
加了油，调整好扇叶角度，易卫国重新装好风扇。当电源接通的一刻，风扇突然发出强劲的风力，整个车厢的人都欢呼起来。
"神了！比新车还凉快！"
"易同志这手艺，绝了！"
许大茂的脸色阴晴不定，突然站起来："我去趟厕所。"说完就挤出了车厢。
易卫国坐回座位，发现许大茂的包敞着口，里面露出一个熟悉的笔记本封面——那是他的技术笔记！趁人不注意，他迅速检查自己的行李，果然笔记本不见了。
"这个混蛋..."易卫国咬牙暗骂。笔记本里有他画的许多超越时代的设计草图，如果被许大茂拿去作文章，后果不堪设想。
他正思索对策，列车突然一个急刹车，站着的乘客东倒西歪。许大茂恰好从厕所回来，被甩得撞在座椅上，口袋里的笔记本滑了出来。
"这不是易同志的笔记本吗？"李师傅眼尖，一把捡起来。
车厢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笔记本上。许大茂脸色煞白，强作镇定："哦，刚才易同志让我看看他的笔记，我正准备还给他呢。"
易卫国接过笔记本，意味深长地看了许大茂一眼："谢谢啊，我还以为丢了呢。"
许大茂干笑两声，灰溜溜地回到座位上。易卫国翻开笔记本检查，幸好没有缺页。但他注意到有几页有明显的折痕，显然被仔细翻阅过。
接下来的旅程，许大茂老实了许多，不再摆领导架子。夜幕降临时，列车停靠在济南站，月台上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我去买点吃的。"易卫国站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西肢。
"一起吧。"李师傅也跟着站起来，"坐了一天，腿都麻了。"
两人下了车，在月台上买了几个烧饼和煮玉米。李师傅西下看看，压低声音："易同志，小心那个许大茂。刚才你去厕所时，他一首在翻你笔记本，还偷偷记了几页。"
"谢谢提醒。"易卫国心中一凛，"他记了哪些内容？"
"好像是关于...什么液压系统的设计图？"
易卫国眉头紧锁。那部分正是他根据现代知识设计的先进液压装置，远超这个时代的技术水平。如果许大茂拿这个做文章，确实会有麻烦。
回到车上，易卫国发现许大茂正和几个工人高谈阔论，看到他回来，立刻收声。易卫国假装没注意，自顾自地吃起烧饼。
夜深了，车厢里的灯调暗，大部分乘客都昏昏欲睡。易卫国闭目养神，但保持着警觉。果然，凌晨时分，他感觉到有人轻轻翻动他的行李。
微微睁开眼，他看到许大茂鬼鬼祟祟地摸向他放在行李架上的包。易卫国突然咳嗽一声，许大茂吓得一哆嗦，赶紧溜回了座位。
第二天清晨，列车驶过长江大桥，乘客们纷纷挤到窗边看风景。易卫国注意到许大茂趁乱又溜去了车厢连接处，和一个穿干部装的中年人低声交谈。那人时不时看向易卫国的方向，眼神阴鸷。
"那是上海第三钢铁厂的生产科长，姓赵。"李师傅小声说，"昨天在餐车见过，好像和许大茂很熟。"
易卫国点点头，心中警铃大作。看来许大茂在上海也有"盟友"，这次学习之旅恐怕不会太平。
中午时分，列车终于驶入上海站。月台上人潮汹涌，各厂的接站人员举着牌子高声呼喊。
"红星轧钢厂的这边！"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挥舞着小旗。
易卫国和许大茂跟着接站员挤出车站，扑面而来的是与北京截然不同的城市气息。更高大的建筑，更繁忙的街道，还有空气中淡淡的黄浦江腥味。
"两位同志一路辛苦了，"接站员热情地说，"我是第三钢铁厂技术科的小张，负责接待你们。宿舍己经安排好了，就在厂区附近。"
他们坐上有轨电车，穿过繁华的南京路。易卫国望着窗外闪过的百货公司、电影院和咖啡馆，不禁感叹上海的现代化程度。许大茂则一脸不屑，但眼神却忍不住往那些时髦的橱窗上瞟。
"到了，"小张在一栋红砖楼前停下，"这是我们的职工宿舍，你们住三楼。学习明天开始，今天可以先熟悉下环境。"
宿舍是两人一间，许大茂立刻抢占了靠窗的床位。易卫国无所谓地放下行李，开始整理带来的物品。他特意把笔记本锁进了行李箱，钥匙随身携带。
"易卫国，"许大茂突然开口，语气出奇地平和，"其实咱们没必要搞得这么僵。到了上海，咱们就是同乡，应该互相照应。"
易卫国挑眉："哦？怎么个照应法？"
"你看，"许大茂凑近些，"我舅舅在部里有关系，这次学习表现好的，有机会调去北京的设计院。咱们合作，凭你的技术和我的关系，前途无量啊！"
易卫国心中冷笑，表面却不动声色："听起来不错，具体怎么合作？"
"很简单，"许大茂眼睛一亮，"你把那些新设计的技术方案交给我，由我来向领导汇报。你放心，功劳少不了你的！"
果然打的是这个主意！易卫国假装思考，然后摇摇头："恐怕不行，这些设计还不成熟，需要进一步完善。"
许大茂脸色一沉："别不识抬举！你以为到了上海还能靠你爹的面子？在这里，我一句话就能让你学不到真东西！"
"是吗？"易卫国冷笑，"那我倒要看看，是你关系硬，还是技术硬。"
许大茂愤然摔门而去。易卫国长舒一口气，从贴身的衣袋里掏出真正的核心笔记——他早准备了两个笔记本，一个放在明处当诱饵，一个藏着关键设计。
晚饭后，易卫国独自在厂区散步，熟悉环境。第三钢铁厂比红星轧钢厂大得多，厂房一眼望不到头，铁轨纵横交错，运输着炽热的钢坯。
"易同志！"小张从后面追上来，"正好碰到你。陈总工想见见你，说是看了你带来的技术方案很感兴趣。"
易卫国心中一紧："什么技术方案？"
"就是许同志转交的那些液压系统设计啊，陈总工赞不绝口，说是有突破性创新！"
易卫国握紧拳头——许大茂果然偷了他的设计去邀功！但现在揭穿只会让事情更复杂，他决定先会会这位陈总工。
陈总工的办公室堆满了图纸和技术资料。他是个六十多岁的精瘦老人，头发花白，但眼神锐利如鹰。
"易卫国同志？"陈总工热情地握住他的手，"你设计的液压平衡系统太精彩了！我连夜做了验算，完全可行！"
易卫国勉强笑笑："陈总工过奖了，那只是个初步构想..."
"不不不，这绝对是革命性的设计！"陈总工激动地说，"如果试验成功，能提高轧钢效率至少20%！部里一定会大力推广！"
易卫国心中五味杂陈。这本是他的荣耀，现在却被许大茂捷足先登。但转念一想，技术能造福国家才是最重要的，个人得失反倒其次。
"易同志，"陈总工突然压低声音，"有个问题我很好奇。这个设计思路非常...特别，不像我们现有的技术体系。你是怎么想到的？"
易卫国早有准备："我参考了一些国外期刊，再加上自己的实践摸索。"
"天才！真是天才！"陈总工拍案叫绝，"明天学习班开班，你一定要给大家讲讲这个设计！"
回到宿舍，许大茂还没回来。易卫国坐在床边，思考对策。突然，门被推开，许大茂满脸通红地冲进来，身上带着酒气。
"易卫国！你竟敢背后阴我！"他咆哮道。
易卫国莫名其妙："你发什么疯？"
"陈总工让我明天讲解那个液压系统！"许大茂气急败坏，"我他妈根本看不懂那些鬼画符！你是故意的吧？在笔记里留那么多专业术语！"
易卫国恍然大悟，差点笑出声。许大茂偷了他的设计去邀功，却没想到自己根本理解不了那些先进技术。
"那是我的错咯？"易卫国耸耸肩，"要不这样，你明天向大家坦白，说设计其实是我做的？"
"休想！"许大茂咬牙切齿，"我...我会想办法的！你等着瞧！"说完又摔门而去。
易卫国摇摇头，拿出笔记本开始准备明天的课程。不管许大茂耍什么花招，他相信真才实学终究会胜出。窗外，黄浦江上的轮船汽笛长鸣，仿佛在宣告一场好戏即将开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