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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红卫兵押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那是中文系的王教授，脖子上挂着"反动学术权威"的大牌子，衣服被扯得破烂不堪，眼镜也不见了，嘴角还渗着血。红卫兵推搡着他往前走，不时呵斥几句。
李柔嘉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血液仿佛凝固。王教授是她大二时的导师，平日里温文尔雅，学识渊博，对学生极为和蔼。如今却被这样羞辱…
她本能地想上前，却在迈出步子的瞬间硬生生止住。这时代，救不了的。她心里清楚，如果上前阻拦，等待她的只会是同样的命运，甚至更糟。
李柔嘉低下头，故作镇定地快步走开，
"站住！"一个红卫兵叫住了她，“你是干什么的？”
李柔嘉脚步一顿，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窜上来，她转过身，镇定地回答：“我是工人家属，丈夫在军队，我来学校只是办理退学手续。”
红卫兵上下打量着她，目光在她胸前的像章上停留片刻，最终悻悻地挥挥手：“走吧走吧。”
李柔嘉匆匆离开，强忍住不回头看那位曾经敬重的教授。首到拐过街角，她才敢停下脚步，靠在墙上大口喘气，双腿发软。
"对不起，王教授…"她在心里默默说道，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流下来。
眼下这形势，她必须尽快离开京市，去周卫东的部队。那里虽然条件艰苦，却总比这人间炼狱安全。
收拾好情绪，李柔嘉抹去眼角的泪，加快脚步往家的方向走。在这疯狂的年代，活下去才是首要任务。
回到家，李奶奶正在院子里晒被子，见她脸色苍白，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嘉嘉，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李柔嘉把刚才在学校看到的一幕说了。
“王教授被那些红卫兵…” 她的声音有些发抖，“奶奶，那些人越来越疯狂了。”
李奶奶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拉着孙女进了屋：“这些畜生！”
“我当时想上前，可是…” 李柔嘉眼中满是愧疚。
"你做得对。"李奶奶紧紧握住她的手，“这种时候谁都救不了，你上前只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祖孙俩坐在炕上，屋里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过了好一会儿，李奶奶才开口：“看来咱们得抓紧了，不能再拖了。”
下午，祖孙俩在家里紧锣密鼓地收拾东西，衣服什么的都打包好到时候寄过去，桌子椅子这些带不走的就不要了。
正忙活着，院门被人敲响了。
"李婶子在家吗？"是隔壁王大妈的声音。
李奶奶擦擦手去开门，王大妈身后还跟着几个邻居，都是胡同里的老住户。
"李婶子，听说你们要去随军？"王大妈一脸关切，实际上眼睛却不住地往院子里瞅。
"是啊，卫东要接我们过去。"李奶奶客气地回答。
"那这房子呢？"站在后面的刘大娘忍不住问道，“这么好的院子空着多可惜。”
王大妈立刻接话：“李婶子，要不你把房子借给我家老二住？他刚结婚，正愁没地方呢。我保证给你看得好好的，一根木头都不会少。”
"去去去，凭什么给你家？"刘大娘不乐意了，“我家三儿子也要娶媳妇，正需要房子呢。他婶子，咱们两家关系好，这房子借给我家才合适。”
其他几个邻居也纷纷开口，各有各的理由，都想要这处房子。
李奶奶脸色有些难看，这些人平时对她们祖孙俩都是客客气气的，现在一听要走，立刻就露出了贪婪的嘴脸。
"各位，这事我还没想好…"李奶奶想推脱。
"有什么好想的？"王大妈急了，“你们人都走了，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借给我们住，还能帮你们看着。”
李柔嘉从屋里走出来，淡淡地看着这群人：“各位大妈大娘，我们还没确定什么时候走呢。”
"嘿，这丫头还挺会说话。"刘大娘笑得有些勉强，“不过房子的事总得早做打算吧？”
李柔嘉几句话将几人打发走，关上门后，她看着奶奶疲惫的神情，心里一阵酸楚。她搀着奶奶回到堂屋，给她倒了杯热茶。
李奶奶叹了口气：“人心难测啊。以前都是笑脸相迎，现在咱们还没走就开始算计房子了…”
李柔嘉坐在奶奶对面，神色沉思：“奶奶，这房子咱们走了肯定空着也不现实。不出半个月，要么被这些邻居强占，要么被当地派出所或者居委会接管。”
"那怎么办？这可是咱们家的产业。"李奶奶有些焦虑。
“我有个主意，咱们主动找居委会的王主任，就说咱们愿意将房子借给街道办临时使用。一来咱们显得政治觉悟高，二来也能把事情都落在纸面上，将来政策好转了，咱们还有凭据把房子要回来。”
李奶奶眼前一亮：“不错！比起便宜了那些势利眼的邻居，确实不如交给街道办。”
"对，走正规路子。"李柔嘉点头，“咱们写个借用协议，说明是暂时借用，不是无偿捐献，等政策好转或者我们回京市时再收回。”
"就怕人家不认这一套啊。"李奶奶仍有顾虑。
李柔嘉低声道：“现在不是讲究’依法办事’吗，再乱也得走个过场。况且，让王主任欠咱们这个人情，以后还能照应着点。比起便宜那些个人，让居委会占这便宜，起码还算公家单位。”
李奶奶沉思片刻，终于点了点头："明天咱们就去找王主任。"
李柔嘉站起身，握住奶奶的手，“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