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风卷着最后几片枯叶,在诺丁学院后山寂静的训练场上打着旋儿。
聂君浩维持着那个近乎与地面平行的铁板桥姿势,指尖深深抠进冰冷的泥土里,汗水早己浸透内衫,在初冬的寒意中紧贴着皮肤,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冰凉。
可这冷,远不及他心底翻涌的惊涛骇浪。
十步之内,纤毫毕现的气息领域……极北迷雾……父母踪迹……
大师那句如同惊雷的话语,混合着胸口犬牙项链骤然传来的滚烫波动,在他混乱的识海中反复炸响。
他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灵魂都在震颤。父母……真的在那片埋葬着至亲骸骨的苍白魔域吗?那枚沉寂的项链,真的是拨开迷雾的第一把钥匙?
意识里,那幅由纯粹气息构成的、绚烂而清晰的动态地图尚未完全褪去。
脚下青草的微腥,野蔷薇甜腻深处的蜜意,小舞身上清甜的馨香,唐三那如同挺拔青竹的草木清气……还有那股突兀刺入、带着辛辣劣质烟草味的陌生气息(管理员老陈的烟卷),以及最后那令人窒息的香料“毒气弹”和其中被剥离出的、带着泥土清苦的白芷核心……
这一切感知带来的掌控感,几乎让他迷醉。
可此刻,这份迷醉被更深沉的、裹挟着冰碴的沉重渴望所取代。他需要力量,需要更快地变强!需要这把“钥匙”更锋利!
意念沉入识海,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触碰那枚刚刚为他打开新世界大门的犬牙项链。
项链表面冰凉依旧,但内里却仿佛蛰伏着一头刚刚被唤醒的巨兽,传递出一丝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渴望——对能量的渴望,对更强大“食物”的贪婪。
“蠢狗……你也感觉到了,对吗?”聂君浩在意识里无声地问道。
项链传来一丝肯定的、带着催促的温热波动,蹭着他的意念。这败家玩意儿,胃口是越来越刁了!
百年暗影兽碎片只是开胃小菜,拍卖行里那块天价的魂骨才是它的目标!
可钱……五个金魂币的赔偿,刘能家咳血的困境,还有大师草药课的经费……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混杂着变强的迫切,几乎要将聂君浩淹没。
他维持着别扭的姿势,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白雾,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
“气息领域,根基在‘观’,非在‘控’。”大师沉凝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定海神针,将聂君浩从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他踱步上前,镜片后的目光深邃,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感知入微,避敌于先,此乃雏形。记住此刻‘静’与‘观’交融的感觉。心神不定,杂念丛生,领域便如水中泡影,一触即溃。”
聂君浩心头一凛,努力压下翻腾的思绪和胸口项链传来的催促。
他缓缓收回支撑的手臂和脚尖,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一点点从那个极限后仰的姿势中恢复站首。
双腿因为长时间保持高难度动作而微微发颤,肌肉传来酸麻的抗议,新棉袄的后背早己被冷汗浸透,紧贴着皮肤,带来一阵寒意。
“是,老师。”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明悟。力量需要掌控,钥匙需要淬炼,急不得。
“今日训练到此。”大师颔首,目光扫过聂君浩汗湿的脸庞和微微颤抖的双腿,“回去后,冥想巩固今日所得,体悟‘静’字真意。精神力如同初生幼苗,需温养,不可再过度压榨。”
“明白。”聂君浩点头,深吸一口气,混杂着泥土、汗水和残余香料怪味的冰冷空气涌入肺腑,让他精神稍振。
“小浩浩!太帅啦!”小舞如同粉色的旋风,一下子冲到聂君浩面前,大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兴奋,伸手就要去揉他那对此刻正蔫蔫耷拉着的耳朵。
“闭着眼睛躲三哥的沙包!最后那一下铁板桥!哇!比姐姐我的腰还软!”
聂君浩下意识地缩脖子躲闪,牵动了酸痛的肌肉,龇牙咧嘴:“小舞姐……疼疼疼!耳朵要掉了!”
“哼!小气!”小舞悻悻收回手,转而叉着腰,一脸得意,“不过看在你今天这么给七舍长脸的份上,耳朵契约……嗯,今天剩下的两次就免啦!”
这简首是天籁之音!聂君浩差点喜极而泣,感觉身上的酸痛都减轻了几分。
唐三也走了过来,清亮的眸子里带着真诚的笑意和一丝探究:“君浩,最后那两下闪避,纯粹依靠气息感知?那感觉……如何?”
“很……奇妙。”聂君浩努力组织着语言,回忆着那种闭目状态下,世界由无数气息线条勾勒的感觉。
“像在黑暗里‘看’到了一张会动的网,攻击的轨迹、带起的风……都清清楚楚。就是……”他揉了揉依旧隐隐刺痛的额头,“太耗神了,像脑子被掏空一样,而且……很容易扰。”
他想起了老陈那根劣质烟卷带来的辛辣“毒刺”。
唐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感知类领域,对精神力的负荷和专注度要求极高。老师说得对,根基在‘观’,在‘静’。”
三人一边讨论着方才训练中的细节,一边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后山训练场,朝着七舍方向走去。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初冬的寒风掠过,带着萧瑟。
刚走到七舍门口那片空地,聂君浩的脚步猛地一顿!
一股极其熟悉、带着烟火气息的粗犷味道霸道地钻入他的鼻腔——是悍妇大婶婶!她怎么又来了?
紧接着,一股极其突兀、与他此刻高度活跃的嗅觉感知格格不入的冰冷异样感,如同黑夜中的一道微弱却醒目的冰蓝幽光,瞬间攫住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那气息……并非来自大婶婶本人身上沾染的泥土、灶灰或汗味。
它极其内敛,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空”与“冷”,仿佛一小块被切割下来的、凝固的虚空!源头就在……大婶婶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