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杰克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需要安安稳稳地在他的圣魂村养老送终!而你!”大婶猛地将聂君浩掼在地上,力道之大让他闷哼一声,后背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怀里的包裹也滚落一旁。
“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诺丁城!待在学院里!再敢打听一句关于北边的事,再敢碰任何沾着那股子冰渣子味儿的东西……”
大婶弯下腰,那张饱经风霜、此刻却因为激烈情绪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凑近聂君浩,呼出的气息都带着刺骨的寒意,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打断你的腿!把你锁在地窖里!说到做到!”
冰冷的警告如同万载寒冰,瞬间将聂君浩冻僵在原地。
他躺在地上,后背的疼痛远不及心头的震撼。爹娘……被极北之地吞了?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大婶婶眼中的恐惧和痛苦是如此真实,那绝不是伪装!
就在他心神剧震、浑身发冷的瞬间,大婶己经首起身,目光扫向掉落在地上的那封信。
她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厌恶、恐惧,还有一丝……深埋的痛楚?她弯腰,动作带着一种决绝的粗暴,一把将信抓起,看也不看。
然后,在聂君浩惊愕的注视下,大婶的右手猛地攥紧!
她那只布满老茧和冻疮、指关节粗大的手掌心,毫无征兆地亮起一层极其微弱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冰蓝色光芒!
一股比冰狼火漆还要纯粹、还要刺骨的寒意骤然爆发!
“滋啦——!”
仿佛烧红的烙铁探入冰水!
那封坚韧的、带着冰裂纹理的羊皮纸信,连同那枚坚硬的靛蓝色冰狼火漆印,在大婶掌心那恐怖的冰蓝光芒中,如同脆弱的薄冰遇到了烈阳,瞬间扭曲、萎缩、焦黑!
刺鼻的焦糊味混合着冰晶碎裂的细微声响弥漫开来。
仅仅一个呼吸的时间!那封散发着肃杀寒气、可能藏着天大秘密的信件,就在大婶的手掌心中化为了一小撮黑色的、带着点点诡异冰蓝色晶屑的灰烬!
那冰蓝晶屑在灰烬中闪烁了一下,便迅速黯淡、消融,仿佛从未存在过。
寒风卷过,灰烬打着旋儿,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大婶摊开手掌,掌心除了残留的焦黑痕迹和一丝淡淡的寒意,空空如也。
她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高大挺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色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异常苍白。
她没有再看聂君浩一眼,也没有去管地上那个包裹,只是深深地、带着无尽疲惫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转身,迈着沉重而略显蹒跚的步伐,头也不回地朝着学院大门的方向走去。
那件沾着菜叶和面粉的粗布棉袄背影,在空旷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孤寂和沉重。
聂君浩依旧躺在冰冷的地上,像一尊被冻僵的雕塑。
后背的疼痛,被大婶揪过的衣领勒痕,此刻都感觉不到了。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大婶刚才攥拳的地方,盯着那最后一点消散在风中的、带着冰蓝晶屑的灰烬。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脊椎骨一路窜上天灵盖,比大婶掌心的冰蓝光芒更冷,比那冰狼火漆的寒气更刺骨!
他明白了。他终于明白了大婶眼中那深沉的恐惧从何而来。
那不是对强大魂兽的恐惧,也不是对危险的恐惧。
那是一种刻入骨髓、融入灵魂的……对某个地方的、深入骨髓的绝望与……无法磨灭的伤痛!
是亲眼见证过至亲被那片冰雪魔窟吞噬后留下的、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痕!
“爹……娘……”聂君浩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块冰,又冷又硬。
一股巨大的悲伤和茫然瞬间淹没了他。他们……真的不在了吗?像大婶说的那样,连尸骨都找不回来了?
就在这时,一阵微凉的穿堂风卷过,将地上那撮信纸燃烧后残留的、最细微的灰烬和尘埃卷起,扑了聂君浩一脸。
他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
轰——!!!
一股前所未有的、庞大而纯粹的气息洪流,如同决堤的冰河,狠狠地、蛮横地冲进了聂君浩被强化到极致的嗅觉世界!
那不是大婶烧信残留的焦糊味!
那是……无边无际的、亘古不化的冰原!是狂风暴雪撕裂天地的咆哮!
是万年玄冰深处散发的、足以冻结灵魂的绝对寒意!是某种巨兽踏碎冰层时激起的、混着血腥味的凛冬!是比冰狼火漆强烈百倍、清晰百倍的……来自世界尽头的呼唤与……警告!
这气息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浩瀚,如此的……冰冷刺骨!
它瞬间冲垮了聂君浩所有的感官屏障,在他的识海中掀起滔天巨浪!他甚至能“看”到那冰封万里的苍白,能“听”到寒风在耳边凄厉的尖啸!
“呃……”聂君浩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仿佛灵魂都被这股气息冻结了。
他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双手死死抱住头,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
胸口的犬牙项链,在这股磅礴的极地气息冲击下,骤然变得滚烫!
不再是之前吞噬能量后的温热满足,而是一种近乎灼烧的刺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被惊醒、被刺痛、发出了无声的咆哮!
蠢狗……你……你也感觉到了吗?
聂君浩的意识在这冰与火的撕扯中渐渐模糊,最后残留的画面,是大婶那决绝焚烧信件的、带着冰蓝光芒的手掌,和灰烬中一闪而逝的诡异冰蓝晶屑。
极北之地……亡魂的怨气……爹娘的冻尸……
那封带着血与冰的信,化为了灰烬。但灰烬中残留的气息,却像一把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地凿开了通往世界尽头的迷雾,将一片埋葬着至亲骸骨、弥漫着无尽凶险与未知的冰雪魔域,无比清晰地烙印在了聂君浩的灵魂深处。
寒风呜咽,卷起地上最后一点尘埃。聂君浩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动不动,只有头顶那对黑白分明的耳朵,在冬日的余晖中,无意识地、微微地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