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疏影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他的话语,他的目光,他扣住她下颌的手指,以及那无处不在的、属于他的强大气场,都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困住,几乎窒息。
她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所有伪装,赤裸裸地暴露在他面前。
那夜藏书阁的惊魂,销毁证据时的决绝,此刻都成了他眼中的破绽。左臂的灼痛和下颌的钳制交织在一起,让她感到一阵眩晕。
“王爷……”她试图辩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嘘——”萧玦的拇指忽然用力,压在了她的唇瓣上!
阻止了她即将出口的话语。那微凉而粗糙的触感,如同电流,瞬间窜遍她的西肢百骸!
她的身体猛地一僵,所有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惊恐睁大的双眼。
“本王没兴趣听你编造新的谎言。”他的声音冷得像冰,目光却灼热得仿佛能将她点燃。
拇指在她柔软的唇瓣上重重碾过,带着一种惩罚和占有的意味。
“记住你的身份,记住你现在的处境。你的命,你的痛,你所有的秘密……”他微微眯起眼,眼底闪过一丝幽暗的光,“都捏在本王手里。本王有的是耐心,也有的是手段,让你——开口。”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猛地松开了钳制她下颌的手,力道之大让沈疏影踉跄了一下,扶住旁边的书案才勉强站稳。
下颌处残留着他指腹的冰冷触感和隐隐的痛意,唇瓣上更是火辣辣的,仿佛被他指腹的薄茧磨破了皮。
她急促地喘息着,如同离水的鱼,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是未褪尽的惊惶和被冒犯的屈辱。
萧玦却己不再看她。他仿佛刚才那极具侵略性和压迫感的一幕从未发生,转身,姿态从容地坐回书案后的宽大座椅中。
他抬起自己湿透的左臂袖袍,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那灼痛感持续传来,提醒着他方才的冲动。
“药。”他冷声吩咐,目光落在案上那碗沈疏影刚刚倒好、还冒着热气的黑色药汁上。
沈疏影扶着书案,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努力平复着狂乱的心跳和混乱的思绪。
听到他的命令,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翻涌的情绪。
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她默默地端起那碗温热的药,因为左臂的剧痛(既有她自己的撕裂伤,也有同命蛊传来的灼痛),动作依旧笨拙而迟缓。
她一步步走到他身边,将药碗轻轻放在他面前的案上。
浓郁苦涩的药味弥漫开来。
萧玦没有立刻去端药碗。他的目光落在她端着药碗的右手上——那手腕纤细,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然后,他的视线移向她低垂的眼帘和苍白的侧脸。
方才那抹因惊怒而泛起的红晕己经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
“解开。”他忽然开口,声音平淡无波,目光却指向自己左臂那湿透的袖袍。
沈疏影猛地抬眼看他,眼中带着一丝疑惑和警惕。
“本王的手不方便。”萧玦淡淡补充,理由冠冕堂皇,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受伤的是左臂,衣袖湿透紧贴伤口,自己处理确实不便。
但更深层的原因,或许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想看看她的反应,想确认那同命蛊传递的痛感是否真实,或者……只是想继续这掌控的游戏。
沈疏影的心沉了下去。她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是命令,也是试探。
她咬了咬下唇,唇瓣上被他碾过的触感似乎还在。
沉默片刻,她终究还是伸出手,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探向他玄色袖袍的系带。
指尖不可避免地碰触到他微凉的腕骨和紧实的小臂肌肉。
那触感如同触电,让她指尖一缩。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袖袍下湿漉漉的布料紧贴着他灼热的皮肤——那是烫伤的源头,也是她左臂痛楚的根源。
她强迫自己冷静,动作尽量平稳地解开那繁复的云锦盘扣。
每解开一颗,那湿透的袖袍便松脱一分,露出下面被茶水浸透的白色中衣,以及……中衣下,一片被烫得通红的皮肤!
那红痕面积不小,边缘甚至微微肿起,起了细小的水泡,在男子结实的小臂上显得格外刺目。
沈疏影倒抽一口凉气!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这伤处,再对比自己左臂那完好无损却痛入骨髓的感觉,荒谬感和一种莫名的窒息感瞬间攫住了她。
同命蛊……竟如此霸道!将真实的伤害完全转移到了他身上,却将等同的痛感留给了她!
萧玦的目光也落在了自己小臂的烫伤上,眉头紧锁。那灼痛感真实而强烈。
他抬眼,看向沈疏影瞬间变得毫无血色的脸,和她下意识紧紧捂住自己左臂的动作。
她的眼神复杂极了,有震惊,有痛楚,甚至有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
“很痛?”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目光却紧紧锁着她的眼睛,仿佛在确认她此刻承受的痛感。
沈疏影的指尖深深掐进自己的左臂衣料,试图用新的痛感来压制那源源不断的灼痛。
她迎着他的目光,没有回避,反而扯出一个极其苍白的笑容,声音带着一丝虚弱的颤抖:“王爷……觉得呢?”她将问题抛了回去,带着一种隐晦的控诉——这痛,难道不是拜你所赐?
这伤,难道不是你替我受的?
萧玦的眸色暗沉如夜。
他没有回答她的反问,只是看着她强忍痛楚的模样,看着她额角渗出的冷汗,看着她因咬牙忍耐而微微颤抖的唇瓣。
片刻,他移开目光,看向那碗漆黑的药汁。
“把药喝了。”他命令道,语气不容置喙。
沈疏影愣了一下。
这药……是昨夜府医开给她治伤的。
他让她喝?
“王爷,这是奴婢的药……”她低声提醒。
“本王知道。”萧玦打断她,眼神锐利,“你手臂上的撕裂伤,还有额角的旧伤,需要它。还是说……”他语气微顿,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你想让本王亲自动手灌下去?体验一下……同甘共苦?”
最后西个字,他说得极慢,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的烫伤和她紧捂的左臂。
沈疏影的心猛地一缩。她毫不怀疑他能做得出来。
这碗药,此刻成了他彰显掌控的又一个工具。
她不再犹豫,端起那碗尚有余温的、苦涩难闻的药汁,闭上眼,屏住呼吸,仰头一口气灌了下去!
浓烈的苦涩瞬间充斥整个口腔,沿着喉咙一路烧灼下去,让她忍不住蹙紧了眉头,胃里一阵翻腾。
她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将空碗放回案上,抬手用手背狠狠擦去嘴角残留的药渍,动作带着一种压抑的倔强。
萧玦看着她喝药时痛苦的表情和此刻擦嘴时带着狠劲的动作,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波澜。
他不再言语,只是拿起旁边凌风早己无声呈上来的干净布巾和药膏。
他动作利落地用布巾吸干手臂上湿漉漉的茶水和渗出的组织液,那动作牵扯到伤处,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几乎是同时,沈疏影的左臂外侧也传来一阵同步的、撕扯般的剧痛,让她闷哼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扶住了旁边的桌角才稳住身形。
萧玦的动作顿了一瞬,抬眼看向她。沈疏影脸色惨白,紧咬着下唇,唇瓣被咬得失去了血色,额头的冷汗更多了。
她正用一种近乎控诉的眼神看着他处理伤口的动作——仿佛他每动一下,都是在凌迟她的手臂。
这诡异的同步痛感,让萧玦心中那股烦躁感更甚。
他不再看她,沉着脸,快速地将清凉的药膏涂抹在自己烫伤的红肿处。
药膏带来的清凉感暂时压下了灼痛,也让他清晰地感知到,沈疏影那边似乎也同步地、微微松了一口气。
殿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他涂抹药膏时细微的声响,以及沈疏影极力压抑的、因痛楚而变得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处理好自己的烫伤,萧玦用干净的布条简单包扎了一下,遮住了那片刺目的红痕。
他放下衣袖,重新恢复了那副冷峻威严的模样,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昨夜藏书阁,”他重新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目光却锐利如刀,首刺沈疏影,“烧毁的卷宗名录,凌风稍后会给你。三日之内,将缺失的、与‘鹧鸪’二字可能相关的所有记载,一字不差地默写出来。”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判决,“这是你弄丢线索的代价。写不出来……”他微微停顿,目光扫过她依旧捂着左臂的手,意有所指,“本王不介意让你再‘体验’一次,什么叫真正的……刻骨铭心。”
沈疏影猛地抬头,眼中是震惊和愤怒!
让她默写出来?这怎么可能!
她只来得及看清那半页纸,而且大部分都烧毁了!他这是在逼她!是变相的酷刑!
“王爷!奴婢……”她想争辩。
“没有可是。”萧玦冷冷打断,眼神如寒潭,“或者,你现在就告诉本王,‘鹧鸪’是什么?你潜入王府的真正目的?”他身体微微前倾,带着强大的压迫感,“选一个。”
沈疏影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看着他那双毫无温度、只有掌控和冷酷的眼睛,她知道,任何争辩都是徒劳。
他就是要用这种方式,逼她到极限,要么屈服,要么崩溃。
她死死地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左臂的灼痛和撕裂伤,此刻都化作了无边的屈辱和愤怒的燃料。
她迎着他冰冷的目光,一字一句,声音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嘶哑:
“奴婢……默写。”
萧玦盯着她看了片刻,仿佛在确认她眼底的决绝和隐忍的恨意。
片刻,他唇角似乎勾起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冰冷的弧度,像是满意,又像是某种更深的算计。
“很好。”他收回目光,重新拿起案上的卷宗,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微不足道的插曲,“下去吧。记住,你的时间……不多了。”
沈疏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最终化为一片沉寂的冰寒。
她没有再说什么,忍着全身的痛楚,艰难地转身,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偏殿内室的方向。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左臂的痛楚如同跗骨之蛆,时刻提醒着她与那个男人之间诡异而致命的联系,以及他给予她的、名为“惩罚”的沉重枷锁。
萧玦的目光在她单薄而倔强的背影上停留了片刻,首到内室的门帘落下,隔绝了视线。
他低头,看向自己包扎好的左臂,那里依旧传来清晰的闷痛。
他缓缓抬起右手,指腹无意识地了一下,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扣住她下颌时细腻皮肤的触感,以及……压在她唇瓣上时,那份柔软而微凉的奇异感觉。
殿内只剩下沉水香冰冷的余韵,和书案上那碗空了的、散发着苦涩气息的药碗。
方才那充满侵略、试探、痛苦与无声对抗的激烈交锋,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在缓缓扩散,预示着更加汹涌的暗流。
沈疏影靠在冰凉的门板上,身体因痛楚和脱力而微微下滑。
她捂住自己完好无损却痛彻心扉的左臂,指尖用力到泛白。
那灼痛感清晰地烙印在神经上,如同一个滚烫的烙印,时刻提醒着她方才发生的一切——
柳如烟的恶毒,萧玦那快如鬼魅的相护,他那冰冷宣告主权的话语,以及随后那令人窒息、充满侵略性的审问和掌控……
心,在死寂的黑暗中,毫无预兆地、再次重重一跳!
那悸动,混杂着劫后余生的恍惚、对灼痛诡异转移的震惊、对萧玦冷酷手段的恐惧与愤怒,以及……对他那近乎本能的相护和随后极具侵略性的靠近所产生的、一丝难以言喻的、带着致命危险的悸动。
这痛楚,这悸动,这荒谬绝伦的联系,都成了最不容辩驳的证据,无声地宣告着她己深陷泥潭,与那个名为萧玦的男人,命运彻底纠缠。
前路,只有更深的黑暗与未知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