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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薇挂断母亲电话后，手机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撞击声。那一生“你去死吧！”像一把冰冷的刀，狠狠地扎进她的心房，疼得她全身发颤。她呆立在厨房中央，胡萝卜泥的腥甜味刺激着鼻腔，但她却只觉得喉咙干涩，腥苦难咽。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哭泣，眼泪似乎己经流干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洞和麻木。她知道自己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但这种选择，却让她遍体鳞伤。
陈昊从卧室出来，他脸色苍白，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疚，和更多的，深不见底的疲惫。他看到了李薇失魂落魄的样子，也听到了电话那头，母亲歇斯底里的咒骂。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过去，拾起地上的手机，然后轻轻地放在餐桌上。他想说些什么安慰她，但话到嘴边，却又化作一声无力的叹息。他知道，再多的安慰，也抵不过她内心正在经历的炼狱。
李薇强撑着收拾好厨房，洗干净孩子用过的餐具。她的动作机械而缓慢，仿佛身体己经不是自己的了。晚上，她躺在床上，侧身背对着陈昊，身体蜷缩成一团。她感受到陈昊翻了个身，背对着她。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沉默，比任何争吵都更令人窒息。她知道，这不仅仅是她与原生家庭的战争，更是她与陈昊之间，那道越来越宽的鸿沟。
第二天，李薇拖着沉重的身躯去上班，精神萎靡不振。她努力让自己专注于工作，但母亲那句“你去死吧”却像魔咒一样在她耳边回荡。她强迫自己去想陈老师的话，去想“情感勒索”、“建立边界”，但内心的痛苦和自我怀疑，却如同藤蔓般缠绕着她，让她透不过气。
午休时间，李薇刚想趴在桌上小憩片刻，手机又震动起来。这一次，是父亲的电话。李薇的心猛地一沉，她预感到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她接通电话，声音尽量保持平静。
“喂，爸。”
“薇薇啊，你快回来一趟吧！”父亲的声音里充满了焦急和无奈，还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抱怨，“你弟弟要离家出走啊！我和你妈怎么劝都没用！”
李薇愣住了。“离家出走？”她感到一阵荒谬。李明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玩这一套？
“是啊！他说你不管他，说我们也向着你，他活不下去了，要去外面闯荡！你妈被他气得心脏病都要犯了！她现在躺在床上起不来，一首在哭！”父亲的声音里充满了对李明的担忧，和对李薇的指责。仿佛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李薇没有满足李明的无理要求。
“爸，他都多大了，还离家出走？”李薇感到一阵无力，“他能去哪儿？他有什么本事去外面闯荡？”
“你还说！还不都是你！你要是把钱给他，他至于这样吗？！他要考公务员，他需要一辆车，你做姐姐的这点忙都不帮？！”父亲的语气瞬间变得严厉，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李薇身上。
“爸，我上次己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帮不了他买车。”李薇试图解释。
“帮不了？我看你是压根就不想帮！你现在有了钱，有了老公，就把我们这些穷亲戚都抛弃了是吧？！你看看你弟现在什么样子？他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他说再不给他钱买车，他这辈子就完了！”父亲的声音带着哭腔，似乎是真的被李明的“悲惨”所打动，或者说，被李明的表演所控制。
“那……你们让他出去闯闯也好啊。”李薇感到一阵反胃。李明每一次的“悲惨”，都像是精确计算过的表演，目的就是为了从她身上榨取更多。
“你胡说什么？！他能去哪儿？！他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负得了这个责任吗？！你妈说了，你和你陈昊，赶紧回来劝劝他！他只听你的！你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毁了啊！”父亲的声音近乎命令。
李薇感到一阵巨大的压力，像一座大山压在她身上。她知道，这又是一次“情感勒索”，一次“道德绑架”。她想起陈老师的话，建立边界会痛苦，会有反弹。但她没想到，反弹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猛烈。
她犹豫了，如果李明真的出了事……她不敢想。但她也知道，这很可能是李明为了达到目的，再次上演的苦肉计。她疲惫地闭上眼睛，感到进退维谷。
“爸，我下午要上班，我抽不开身。”她试图拒绝。
“上什么班？！你弟弟的命重要还是你上班重要？！你陈昊不是有空吗？让他也一起来！你弟弟平时最听你的话了！他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你这辈子都别想心安！”父亲步步紧逼，连陈昊也被扯了进来。
李薇放下电话，感到浑身冰冷。她知道自己必须做出选择。她不能让李明真的去做什么傻事，即便她觉得他只是在演戏。但更重要的是，她必须想办法应对父母这种无休止的消耗。
她给陈昊发了条微信：“爸妈打电话，说李明要离家出走，让我和你去劝他。”
没多久，陈昊回复了一个简短的“知道了。”
下午，李薇请了假。她和陈昊约好在公司楼下汇合。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车厢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李薇偷偷观察陈昊，他的侧脸紧绷，眼神空洞，像一座冰冷的雕塑。她知道，他一定很失望，很愤怒，但他己经累到连发泄的力气都没有了。
到了父母家，一进门，就看到客厅里一片狼藉。李明的行李箱横七竖八地摆在客厅中央，他的房间门大开着，里面的衣服被粗暴地扔了一地。母亲坐在沙发上抹着眼泪，父亲在一旁唉声叹气。李明则一脸不屑地靠在沙发上，玩着手机，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看到李薇和陈昊进来，母亲立刻冲过来，拉着李薇的手，哭诉道：“薇薇啊，你可算来了！你看看你弟弟，他要走啊！他说你不管他，他活不下去了！”
父亲也走过来，指着李明，对李薇说：“你劝劝他，他听你的。你要是早点答应他，他能这样吗？”
李明这才抬起头，瞥了李薇一眼，哼了一声：“你们都别劝了，我己经决定了。反正你们也看不上我，我也没钱没车，出去闯闯算了，省得在这里碍眼。”他的语气充满了受害者的委屈和破罐子破摔的嚣张。
“李明，你到底想怎么样？”李薇看着眼前这个比她矮半个头，却比她还要幼稚的弟弟，内心充满了无奈。
“我想怎么样？我不想怎么样！我就是想考个公务员，想有个体面的工作！可我连辆车都没有！我每天挤公交去上课，别人都笑话我！我能有什么出息？！”李明突然激动起来，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指着李薇，“都是你！你赚那么多钱，你就不舍得给我买辆车！你就是想看我一辈子没出息！”
“李明，考公务员跟有没有车有什么关系？”李薇试图冷静地和他讲道理，“你爸妈不是给你买电动车了吗？你完全可以骑车去上课。”
“电动车？！你觉得那玩意儿能行吗？！开个电动车去考场，我会被人笑死的！公务员是体面的工作，我得有体面！！”李明的声音越来越大，他完全不理会李薇的解释，只是一个劲儿地宣泄自己的不满。
“体面是自己挣来的，不是别人给的！”李薇下意识地反驳。
“你胡说！你就是不想帮我！你就是自私！你就是想看我过得不好！”李明彻底歇斯底里，他站起来，指着李薇的鼻子骂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男人根本就是嫉妒我！他就是不想看到我好！他就是见不得我们一家子好！”
他突然转头，指着陈昊，冲着他吼道：“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就是见不得我好！！”
陈昊一首站在旁边，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他的脸色越来越沉，眼神也越来越冷。他看着李明像个泼妇一样撒泼打滚，看着父母一味地偏袒和指责，看着李薇被逼到绝境。他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所有的希望和耐心都在这一刻彻底瓦解。
他终于明白，他所面对的，不是一个简单的家庭矛盾，而是一个根深蒂固、盘根错节的毒瘤。这个毒瘤，正在一点点地吞噬李薇，吞噬他们的婚姻，吞噬他们来之不易的小家。他曾试图用爱、用耐心、用陪伴去治愈，但现在看来，这根本就是徒劳。
“李明，你够了！”李薇也被李明指责陈昊的话激怒了，她顾不上自己的委屈，只想保护陈昊。
“我够了？！我还没够呢！反正你们都不管我了，我走！我再也不回来了！”李明突然抓起行李箱，作势要往外冲。
“李明！你回来！”母亲吓得赶紧去拉他，父亲也冲上去拦住他。一家人乱作一团，哭喊声、咒骂声、拉扯声交织在一起。
李薇站在原地，看着这荒诞的一幕，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她看向身旁的陈昊，他依旧沉默着，但眼神里的绝望和冰冷，却像一把利剑，狠狠地刺痛了她。她知道，她必须做出一个决定了。一个，彻底改变她人生的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