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正在降临。
那尊名为【焚天印】的赤红巨岳,以一种碾碎苍穹的姿态,缓缓压落。
空间在它下方层层塌陷,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恐怖的高温将大气扭曲成沸腾的浆流,地面上的一切,都在无声地融化,化作最为原始的火与土。
死亡的阴影,笼罩了每一个生灵的心头。
绝望,是此刻天地间唯一的情绪。
苏振华与秦风己经放弃了所有思考,在那股足以压塌神魂的伟力面前,等待审判,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
苏梦瑶闭着双眼,泪珠顺着眼角滑落,在接触到灼热空气的瞬间,便被蒸发成一缕青烟。
炎狂的狂笑声,成为了这幅末日绘卷唯一的背景音,狰狞,且刺耳。
一切,都将终结。
就在那方巨印即将触碰到下方建筑,将整片区域彻底从现实中抹去的前一刹那。
一道声音,响起了。
那声音不大。
甚至有些懒洋洋的,带着一丝刚刚睡醒的沙哑。
可它却无比清晰地,穿透了巨印下坠的轰鸣,穿透了空间破碎的悲鸣,穿透了炎狂那癫狂的笑声。
精准地,送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嗯?”
“我当年炼着玩的印章,怎么会流落到这里了?”
……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毁天灭地的赤红巨印,在空中不可思议地,停顿了那么一瞬。
炎狂那扭曲狂笑的面容,猛地僵住。
他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那双燃烧着生命之火的暗金色瞳孔,死死地瞪着下方的陈渊,里面充满了极致的错愕与荒谬。
他听到了什么?
幻觉?
是自己献祭元婴与神魂后,产生的临死前的幻听?
印章?
炼着玩?
他是在说……【焚天印】?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劈进了炎狂那本就濒临崩溃的脑海,让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呆滞之中。
不止是他。
地面上。
秦风那张被绝望占据的面孔,也在此刻凝固。
他猛地抬起头,嘴巴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大脑,一片空白。
他刚刚听到的那句话,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却形成了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超越了现实逻辑的诡异含义。
前辈……在说什么?
临死前的胡言乱语?
还是说,这是一种他所不能理解的,更高层次的心理战术?
“前辈他……”
苏梦瑶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没有看到想象中的恐惧与不甘。
她只看到,前辈依旧站在那里,微微仰着头,看着那尊悬停在半空的末日杀器,脸上流露出的,是那种……
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忽然在街角偶遇时,所特有的惊讶与怀念。
这幅画面,与周围正在融化的世界,形成了一种光怪陆离到极点的强烈反差。
让所有人的认知,都出现了短暂的宕机。
没有人回应。
陈渊似乎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回应。
他只是自顾自地,继续打量着那方被他随手丢弃的“小玩意儿”。
他的视线,在那方巨印之上缓缓扫过,最终,落在了那些由火焰法则凝聚而成的,在所有人看来都玄奥无比的古老符文之上。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张平静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毫不掩饰的嫌弃。
“可惜了。”
陈渊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副懒散的腔调,却带着一种评价次品的惋惜。
“原本还算是一块不错的火源石,虽然杂质多了点,但勉强还能用。”
“怎么就被加入了这么多驳杂不堪的材料,强行提升威能?”
“灵性都变得浑浊了。”
他顿了顿,视线锁定着那些流转的符文,眉头皱得更深了。
“还有这些符文……”
“画虎不成反类犬。”
“刻的是什么东西,这么丑。”
“啧。”
他发出一声轻啧,总结道。
“全给弄脏了。”
这几句话,轻飘飘的,没有任何力量。
可落在炎狂的耳中,却比世间最恶毒的诅咒,还要让他难以忍受!
“你……”
“你……胡说八道!!!”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咆哮,猛地从炎狂的喉咙里炸开!
他那张因为生命力流逝而苍老的面容,此刻因为极致的愤怒与羞辱,涨成了猪肝色。
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一般,在他额头与脖颈上疯狂跳动。
他疯了!
他真的要疯了!
那是【焚天印】!
是他们烈火宗传承千年,被历代祖师视若神明,供奉在宗门禁地最深处的无上至宝!
是他们烈火宗最大的底气,是足以焚山煮海的灭世杀器!
可现在。
这个蝼蚁!
这个死到临头的蝼蚁!
竟然敢!
他竟然敢用这种评价路边摊上假古董的语气,来点评这件传说中的至宝?!
说它……材料驳杂?
说它……符文丑陋?
说它……被弄脏了?
这己经不是挑衅了。
这是亵渎!
是对烈火宗千年信仰的践踏!是对他炎狂以生命为代价换来的至高荣耀的,最残忍的嘲讽!
“妖言惑众!”
“给我死!”
“死!!!”
炎狂的理智,在这一刻彻底被怒火焚烧殆尽。
他不再有任何一丝胜利者的从容。
他现在只想做一件事。
就是将下方那张平静到令他发疯的脸,连同他那该死的声音,彻底碾成宇宙中最微不足道的尘埃!
轰——!
他将体内残存的,最后一丝元婴本源,最后一缕神魂之力,毫无保留地,尽数灌入了【焚天印】之中!
嗡——!!!
得到了这股最后的献祭之力,那方悬停在半空的赤红巨印,猛然爆发出比之前璀璨十倍的赤芒!
它的体积,再度膨胀了一圈。
整个印身,都仿佛化作了半透明的赤色琉璃,内部的火焰法则,如同沸腾的岩浆般疯狂奔涌。
那股毁天灭地的威压,暴涨到了一个全新的顶点!
咔嚓!咔嚓咔嚓!
下方的空间,再也承受不住这股力量,如同镜面一般,寸寸碎裂开来,露出了其后漆黑深邃的空间裂缝。
“结束了!”
炎狂面目狰狞,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最后的宣告。
“本座要你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他那只己经变得如同鸡爪般枯槁的手,带着无尽的怨毒与疯狂,重重地,向下一压!
毁灭,再次启动。
而且,是以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不可阻挡的姿态!
然而。
面对这终极的毁灭。
面对炎狂那歇斯底里的咆哮。
陈渊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似乎,己经失去了评价这件“垃圾”的兴趣。
他只是站在那片崩塌的世界中心。
在那足以压碎一切的末日天威之下。
缓缓地,伸出了一只手。
那是一只很普通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干净得过分。
然后。
对着天空那尊正在加速坠落,即将吞噬一切的赤红巨印。
对着那件被炎狂视为神明,被世人称作禁忌的【镇宗至宝】。
陈渊的手指,轻轻地。
勾了勾。
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召唤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