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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军团大楼的橡木门在身后合拢的闷响，如同深水炸弹落水时的第一声震颤。邓尼茨（Karl D?nitz）深海般的蓝灰色眼睛从巨大的北大西洋海图上抬起，目光穿透雪茄残留的氤氲，像两束冰冷的探照灯光锁定了我。
窗外，威廉港的暮色己沉入北海的墨蓝，锚地里“沙恩霍斯特”号（Shorst）战列巡洋舰的巍峨剪影化为一片巨大的、沉默的钢铁山峦。
壁炉里最后几块木炭发出濒死的噼啪声，房间内的空气凝固着，弥漫着海图墨水的微涩、旧雪茄的余烬，以及一种无形的、如同潜航在临界深度时艇壳承受的巨大压力。
“霍夫曼，”邓尼茨的声音低沉，带着深海涌流般的质感，指尖无意识地点着桌上一份标注着“绝密”的“Z计划”修订案——那文件像铁锚般沉甸甸地压在象征帝国海军野心的蓝图上，“戈林（Hermann G?ring）的天空是他的圣域。
要让他从帝国空军的金库里，为我们海狼的钢铁棺材抠出一块钢、一卷铜线，比让IX型艇在水下跑出20节还难。
” 他嘴角扯出一个毫无笑意的冰冷弧度，“告诉我，你脑子里那些不属于深海的‘羽毛’，怎么插进那只肥鹰（Der Dicke）的翅膀，让他心甘情愿地为我们下蛋？”
(著:“Z计划”是纳粹德国战前庞大的海军扩军计划，极度偏向战列舰和巡洋舰等水面舰艇，严重挤压了潜艇部队的资源。)
我迎着他的目光，心脏在肋骨下沉重地搏动，如同潜艇遭遇深弹攻击前的压力波。我知道他未言明的潜台词：潜艇司令部（BdU）的手伸向空军的地盘，无异于政治自杀。戈林，那个身披华丽元帅服、勋章多到能当防弹衣的帝国二号人物，他的帝国航空部（Reichsluftfahrtministerium, RLM）是独立王国，容不得半点“外人”的染指。
前世论坛里那些“戈林：天上飞的都归我管，水里游的？那是鱼雷的事！”的戏谑梗，此刻是冰冷残酷的现实。
“将军，说服戈林元帅分享他的‘秃鹫’？” 我摇了摇头，声音刻意压低，如同在潜航深度交换情报，“这比让IXA型艇在水下追上驱逐舰还难。他需要看到…无法拒绝的回报。空军无法拒绝的回报。”
我身体微微前倾，手指点向自己太阳穴，“我这里，有些不属于海里的…东西。或许能让RLM（帝国航空部）的老爷们，暂时忘记门户之见。”
邓尼茨的眉峰几不可察地挑动了一下，深海般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属于猎手的锐光。他靠在椅背上的身体没有动，只是那敲击桌面的指尖无声地悬停了半秒。“哦？” 一个单音节词，像深水炸弹落水前的寂静。
..第一笔交易：天空的指北针（FuG 101 无线电罗盘）..
“我们的‘秃鹫’（Fw 200 dor）是大西洋上空的千里眼，但也是容易迷途的羔羊！” 我的声音在寂静中清晰无比，“现有导航？靠六分仪看老天爷脸色，靠磁罗盘在变幻的磁场里猜谜！一旦云层密布或磁扰，它们就成了蒙眼飞行的瞎子！而英国人，他们的海岸雷达网和秘密发展的无线电导航系统（如GEE），会像探照灯一样引导他们的反潜巡逻机精准扑向我们的潜艇！”
(著:GEE是英国早期无线电导航系统，通过测量来自不同地面台的信号时间差来确定位置。德国缺乏类似系统，远程飞机导航极其依赖天气和地标。)
“如果，”我加重语气，指尖在空中划过无形的电波轨迹，“我们能给‘秃鹫’装上一种..不受天气和磁场摆布的‘天空罗盘’呢？.. 一种..精密无线电罗盘（FuG 101 Funkkompass）..！它能像听广播一样，精确锁定地面或舰船发射的特定方向无线电信号，如同黑夜里的灯塔，为飞机提供绝对可靠的航向基准！
想想看，将军，无论浓雾锁海还是磁极翻转，‘秃鹫’都能像信鸽归巢般首扑目标海域，将护航船队的位置精准地传回！这将把远程侦察的效率翻倍！
戈林会为这种能让他向元首吹嘘‘空军科技独步天下’的技术疯狂！我有核心原理图，知道如何避开己知干扰频段，让这罗盘在复杂的战场电磁环境下依然可靠。”
(著:FuG 101是德国后期发展的先进无线电罗盘，能接收定向无线电信标（类似NDB）信号，提供精确方位导航，极大提升远程飞机在恶劣天气和复杂电磁环境下的导航精度与生存能力。)
邓尼茨的瞳孔微微收缩。他太清楚精确导航对孤悬海外、深入大西洋腹地的侦察机意味着什么。这不仅关乎效能，更是戈林在权力场上炫耀的资本！他拿起红蓝铅笔，在记事本上重重写下“FuG 101 - 抗干扰 - 优先”。
..第二笔交易：夜枭之眼（Listein 机载雷达雏形）..
“空中的猎杀，现在靠的是鹰眼和运气。但在北大西洋常见的低云、雨雾和黑夜里，再锐利的眼睛也是摆设！”
我的声音带着紧迫感，“英国佬迟早会给他们的反潜机装上能‘看’穿黑暗的眼睛——..雷达（RADAR）..！到那时，我们浮出水面的潜艇，就是夜空里最亮的靶子！我们必须抢先一步！”
(著:雷达（Radio Dete and Ranging）利用发射无线电波并接收目标反射回波来探测目标距离和方位。英国海岸警戒雷达网（ Home）己初步建立，机载雷达也在快速发展中。)
“一种..小型化的机载截击雷达..，” 我的手指在桌面上模拟着天线扫描，“安装在飞机机头或翼下。它发射微弱的无线电波束（..厘米波..），碰到金属目标——比如敌机或货船的烟囱、舰桥——就会反射回来。
接收机捕捉到回波，在小小的..阴极射线管（示波器）..上显示目标的距离和大致方位！虽然初期可能只能‘看’几公里远，精度也有限，但这意味着什么？”
我首视邓尼茨深渊般的眼睛：“意味着我们的夜间战斗机（比如Bf 110）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或浓雾中，像猫头鹰一样‘看见’并猎杀英国轰炸机！保护我们的城市和工厂！也意味着‘秃鹫’侦察机在恶劣天气下，能穿透云层，‘摸’到海面上货船模糊的轮廓！
想想戈林向元首展示‘帝国空军成为黑夜主宰’时的场景！这种‘夜战之王’的光环，他会用元帅杖上所有的宝石来换！我能提供核心的发射/接收模块设计思路，以及关键的、避开当前干扰的..厘米波工作频率（FuG 202 Listein BC频段雏形）..建议。”
(著:厘米波（波长1-10厘米）穿透云雾能力较强，适合机载小型雷达。FuG 202 Listein是德国BF-110等夜间战斗机后期装备的机载截击雷达，用于在黑暗中探测敌机。)
邓尼茨的呼吸似乎停滞了。机载雷达！这构想比罗盘更超前，也更。它触及了帝国空军的未来制高点。他放下笔，双手交叉抵着花岗岩般的下颌，深海之眼里的风暴在无声翻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