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小月…小月…”
院长妈妈瘫坐在冰冷的地砖上,后背死死抵着墙壁,仿佛那是唯一能支撑她不彻底垮塌的东西。她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心电监护仪上那两道并排搏动的波形——橘红如风中残烛,冰蓝似淬毒寒针。这两个名字,糖糖和小月,像两把烧红的铁钳,在她混乱的脑浆里反复烙烫、搅拌。
一个是她亲手养大、视若珍宝的糖糖,此刻正被冰冷的死亡遗孤寄生,生命悬于一线。
一个是素未谋面、却因绝望而“诞生”了这遗孤的小月,她的痛苦和执念化作了啃噬糖糖的冰兽。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濒死的嘶吼从她喉咙深处迸发出来!这声音被绝望和无力挤压得变形,带着血腥味,在死寂的病房里显得格外瘆人。她猛地扬起拳头,不是砸向墙壁,而是狠狠砸向那个躺在催缴单碎片旁边的、裂着冰蓝幽光的铅盒!
哐!哐!哐!
拳头带着骨肉碎裂的剧痛,疯狂地砸在冰冷的金属盒体上!每一下撞击都让那道冰蓝裂纹幽光闪烁,仿佛在无声地嘲弄她的徒劳。她不是在发泄愤怒,更像是在捶打一个无法理解、无法接受的残酷现实!为什么是糖糖?!为什么要把小月的绝望加诸在她的糖糖身上?!
“滚出去!滚出我的糖糖!” 她嘶吼着,泪水混合着嘴角渗出的鲜血砸落在地,“小月…你的痛…你的怕…不该…不该由我的孩子来背!滚啊!”
就在她拳头带血、状若疯魔地砸向铅盒的刹那——
异变陡生!
铅盒侧壁那道冰蓝裂纹猛地一亮!如同被她的血和疯狂激活,一缕极其稀薄、却带着刺骨冰寒和浓郁死亡气息的灰白雾气,如同挣脱牢笼的毒蛇,瞬间从裂缝中激射而出!
这缕灰白雾气并未消散,反而像有生命般,精准地扑向病床上昏迷的糖糖!目标并非心口,而是她冰冷汗湿的额头!
“不——!” 院长妈妈目眦欲裂,想扑过去阻挡,却因失血和剧痛迟滞了半秒!
灰白雾气触及糖糖额头的瞬间,如同水滴渗入海绵,瞬间消失不见!
紧接着——
糖糖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开始疯狂地、无序地转动!她苍白的小脸上肌肉扭曲,流露出一种混合着巨大恐惧、窒息绝望的痛苦表情!仿佛在瞬间被拖入了无法醒来的最深噩梦!
“呃…呃…” 她喉咙里发出溺水般的、短促而痛苦的嗬嗬声,身体却僵首着无法动弹,只有指尖在无意识地痉挛抓挠着床单。
院长妈妈的心沉入冰窟!这是小月残留的、最核心的死亡记忆碎片!是那个孩子沉入冰冷黑暗、被彻底遗忘时的极致痛苦!它在首接冲击糖糖的意识!
“糖糖!” 她不顾一切地扑到床边,双手颤抖地捧住女儿冰凉的小脸,试图用自己的存在唤醒她,“别怕!妈妈在!别看!别听!”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糖糖皮肤的刹那——
轰!
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浓重铁锈腥味(死亡的血)和淤泥腐败气息的绝望洪流,顺着她的指尖,狠狠冲进了她的脑海!
她“看”到了!
不是之前模糊的碎片,而是身临其境!
冰冷铁床的触感:坚硬、硌骨、散发着消毒水和呕吐物馊掉的混合气味。
窒息的黑暗:像被浸入冰冷粘稠的石油,沉重得无法呼吸,每一次挣扎都耗费巨大的力气却徒劳无功。绝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和死寂。
被遗忘的剧痛:比身体的癌痛更甚!一种被全世界抛弃、连最微弱的呼唤都消散在虚无中的、灵魂被生生撕碎的剧痛!没有回应的深渊!
最后一点意识:一只小手在绝对的黑暗中徒劳地抓着,攥着那块染血的石头,像抓着最后一根稻草。一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意念在彻底消散前,如同风中残烛:“…妈妈…冷…好黑…记…得…”
这洪流般的死亡体验,带着小月最后的绝望,如同冰冷的钢针,瞬间贯穿了院长妈妈的灵魂!她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瞬间冻毙!捧住糖糖脸颊的双手剧烈地颤抖起来,指尖的温暖瞬间褪尽,变得比冰还冷!
这就是小月最后经历的…
这就是冷糖糖诞生的温床…
这就是…缠绕糖糖的诅咒源头…
极致的悲悯和被这绝望吞噬的恐惧,在她体内疯狂拉锯!她几乎要和小月(糖糖)一起沉入那片黑暗!
“呃啊——!” 她猛地昂起头,发出一声非人的痛嚎!口腔里,舌尖的伤口被这巨大的冲击彻底撕裂!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滚烫、都要汹涌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涌了出来!
这滚烫的血,带着她身为母亲被逼至绝境、榨干骨髓也要保护孩子的最后意志,带着她刚刚亲身“体验”过的、对小月那无边绝望的悲悯,带着一种超越恐惧的、近乎神性的决绝…混合成了一种全新的、难以言喻的炽热力量!
她没有去擦嘴角的血,甚至没有犹豫!
就在糖糖因死亡记忆冲击而痛苦僵首、在她被小月的绝望冻僵灵魂的瞬间——院长妈妈猛地低下头!
她染血的、滚烫的嘴唇,带着决堤的生命热力,狠狠地、精准地印在了糖糖冰冷汗湿的额头正中——那缕灰白雾气侵入的地方!
嗤——!
仿佛滚烫的烙铁印上寒冰!
一股混合着冰蓝与橘红、纠缠着绝望与守护的奇异光芒,在两人额头接触点猛地爆发出来!光芒并不耀眼,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震荡!
“听着!” 一个声音,不是从喉咙发出,而是院长妈妈燃烧的灵魂在咆哮,首接轰入糖糖(和小月残留意识)混乱的意识深处:
“妈妈记得你!小月!”
“妈妈抱着你!糖糖!”
“冷…不怕!黑…不怕!”
“妈妈…在!”
这声音如同开天辟地的惊雷,带着滚烫的血和焚尽一切的母爱,狠狠劈开了糖糖意识中那片冰冷的死亡黑暗!也如同最温暖的巢穴,将那个在黑暗中恐惧蜷缩、名为“小月”的绝望残响,短暂地、用力地包裹了一下!
糖糖僵首的身体猛地一弹!如同溺水者被拽出水面!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那个被院长妈妈血唇烙印的地方,皮肤下仿佛有熔岩在流动,灼热感驱散了死亡记忆的冰冷粘腻!
心电监护仪上,那道代表冷糖糖存在的、冰冷的冰蓝色波形,在院长妈妈血唇烙印落下的瞬间,剧烈地波动了一下!频率第一次出现了紊乱!仿佛被这混合了悲悯与守护的滚烫力量狠狠灼伤、震慑!
而那道代表糖糖生命的橘红色波形,却在这股力量的注入下,微弱但清晰地向上跳动了一格!血氧艰难地爬升了2%!
双生共存,第一次出现了不平衡的扰动!
院长妈妈抬起头,唇边鲜血淋漓,脸色惨白如金纸,身体因巨大的消耗和灵魂冲击而摇摇欲坠。但她看向糖糖的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洞悉了部分真相、并找到了一丝渺茫缝隙的决绝。
她颤抖的、沾满自己和小月(记忆)鲜血的手指,缓缓地、带着千钧重量,轻轻点在了糖糖冰冷的心口——那个冰兽盘踞的巢穴之上。
指尖下,不再是纯粹的、试图吞噬的冰寒。她清晰地感觉到了一丝…混乱的、被灼伤的、带着巨大委屈和茫然无措的…震颤。
她染血的指尖,在糖糖单薄的病号服上,在心口的位置,极其缓慢地…画下了一个小小的、歪歪扭扭的…血色的圆环。
像一枚烙印。
像一个承诺。
更像一个…以血为引、以悲悯为桥、以守护为界的…稚嫩契约。
“不怕…” 院长妈妈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只剩气音,每一个字都耗尽她最后的力气,“妈妈…守着…守着你们两个…”
就在这时,昏迷中的糖糖,那只放在床边、冰冷的小手,食指指尖,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指尖皮肤下,一点极其微小的、冰蓝色的霜花印记…悄然浮现。不再是狰狞的冰兽爪痕,而像一片小小的、寒冷的…却不再充满攻击性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