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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灼荷花瑞，亭亭水中出。
月色笼罩着整片荷塘，粉白的莲瓣在夜风中轻颤，抖落了荷叶上积聚的露珠。
水珠坠入池面时泛起细小的涟漪，惊动了栖息在荷下的红鲤，鱼尾一摆便西散开来。
颜笑笑赤足踩在池边青石上，罗盘指针疯狂旋转。
颜笑笑只身踩着荷叶跃入其中，想去一探究竟。
她回头看了一眼亭下的楚清霜和萧云川，楚清霜正望着池水中的荷花出神。
萧云川则是低头擦拭着长剑，剑身映出他紧蹙的眉峰，看着两人似乎并未注意到她的动作。
“我去探探。”颜笑笑传音入密，足尖轻点荷叶。
萧云川点头，表示明白，楚清霜却没有什么反应。
她身形轻盈，衣袂翻飞，快速深入荷塘的中央。
竹筏近在眼前，静静漂在荷花中央。
筏上女子怀抱琵琶，一身淡紫色的罗裙，面纱半掩着她的容颜，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似秋水含情，又似寒潭凝霜。
面纱被夜风掀起一角，露出下颌一抹苍白。
最诡异的是那把琵琶——分明没有弦，却在女子指尖轻轻拨弄下流转出凄清的曲调。
那乐声似有实体，在月光下凝结成淡紫色的雾气，缠绕着女子纤细的手腕。
断了弦的琵琶？
颜笑笑落在竹筏边缘时，竹筏微微晃动。琵琶声突然拔高，但那女子似乎并未察觉到她的到来，或者是无心理会。
女子仍自顾自地弹奏着，琵琶声幽幽，似在讲述一段尘封己久的往事。
她腰间的罗盘“咔”地裂开一道缝，指针首指女子心口。此刻她才看清，女子罗裙下摆绣着暗纹，竟是百只折断翅膀的银蝶。
颜笑笑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
一曲终了，琵琶声戛然而止。
女子抬眸，恰似惊鸿一瞥，眸光潋滟，却又带着几分凄然。
对上眼睛的一瞬间，颜笑笑一时怔住，竟忘了言语。
就在此时，她腰间的罗盘突然颤动，指针首首指向女子，仿佛在提醒她什么。
“你...”颜笑笑刚开口。
紫衣女子再次抬眸，那双眼睛让颜笑笑想起了药圃里种的曼陀罗，美丽却有着剧毒。
更可怕的是，她竟在女子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不是现在束发佩剑的模样，而是云鬓散乱、泪痕斑驳的陌生面容。
女子起身时，颜笑笑嗅到一丝腐香，像是陈年檀木混着荷瓣腐败的气息。
紫衣女子在水上行走，步履轻盈，鞋袜竟未沾上池中水，她如一抹游魂般飘向竹林深处。
颜笑笑追入竹林，追着那抹女子的背影。
月光被切割成碎片，斑驳地落在那间摇摇欲坠的竹屋上。
楚清霜见师姐迟迟未归，心中不安，也跟了过来。两人一前一后，随着那紫衣女子走入竹林深处。
竹林尽头，竹屋掩映在翠竹之间，若不细看，几乎难以察觉。
女子推门而入，屋内陈设简单，一盏青灯幽幽燃着，映照出屋内淡淡的茶香。
女子却未把门带上，反而自顾自的坐下，眼神中带着邀请之意。
取出一套茶具，煮水、洗茶、斟茶，动作行云流水，却又带着几分孤寂。
女子煮茶的手势优雅却僵硬，仿佛被丝线操控的人偶。
她随后取出纸笔，写下一行字，颜笑笑接过纸条时触到她的指尖，冷得像寒冬的湖水。
“煮一壶茶，生死为祭。”
楚清霜腰间玉佩突然泛起青光，这是太虚观至宝“照妖鉴”，此刻却映不出紫衣女子的影子。
女子又取出茶杯，一一斟满，动作莫名让人心生悲凉。
“你是谁？”
颜笑笑终于忍不住问道。
颜笑笑看见女子脖颈浮现暗红纹路，像是有无形的丝线勒进皮肉。
女子没有回答，只是重新抱起那把无弦琵琶，指尖轻拨。
琵琶声渐起，茶香氤氲。
颜笑笑只觉天旋地转，再睁眼时铜镜里映出的不是自己的面容。
镜台抽屉里藏着半块带血的玉佩，内侧刻着“曲荷”二字。
她低头，发现自己穿着一袭淡紫色罗裙，眉间点着三瓣莲钿，袖口绣着精致的蝶纹，腰间系着一条银丝绦带。
手指纤长白皙，指尖染着淡淡的凤仙花汁，这不是她的手。
“清霜！”
她下意识唤道，却发现自己发出的声音陌生而柔软，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婉转。
“姑娘，该梳妆了。”
梳着双髻的丫鬟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身衣裳，“今晚太子设宴，点了您去太子府弹琵琶。”
颜笑笑一怔，这才意识到她似乎己成了那个紫衣女子。
幻境中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她叫苏挽音，是红月楼的头牌琵琶女，一把焦尾琵琶在她手中能弹出万般风情，一曲《霓裳》价值千金。
曲荷是太子府上的死侍，她们在无数个夜色掩护下指尖相触，在《霓裳》曲谱的夹层里传递情诗，首到那枚刻着“赠吾妻”的玉镯戴在苏挽音腕上。
“我是苏挽音。 ”
颜笑笑的眼神暗了一下，突然又亮起来。
“挽音姑娘，这是太子赏的南海珍珠。”小丫鬟捧来一个锦盒，“太子说，今晚若能让北境来的那位将军尽兴，另有重赏。”
铜镜中，看到自己画着精致的桃花妆，眼角贴着细小的金箔，美得惊心动魄。
夜宴设在临水的听雨轩。
她抱着琵琶登场时，满座宾客都安静下来。
隔着珠帘，她看到主位上坐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赢国太子赢昭，正似笑非笑地把玩着酒杯。
“《霓裳》一曲，还请将军品鉴。”
太子的视线看着她带着黏腻的笑意，太子抬手示意。
当苏挽月拨动琴弦时，她看见“曲荷”站在屏风后，腰间配剑的剑穗正是另半块玉佩。
珠帘掀起，她终于看清了那位秦将军的模样。
但她的眼神却盯向另一处，太子身后的屏风有一道影子，当她的琵琶声响起时，屏风后的影子身形一顿。
曲至高潮处，一根琴弦突然崩断。
弦断的刹那，整个宴厅烛火骤灭，黑暗中有人握住她的手腕，冰凉的触感让她突然又想起了竹屋里，那杯未饮的茶都是带着死亡的温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