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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砧口…油桶…弩机…”
秦锋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悸，在地窖潮湿的空气中回荡。冷汗浸透了他的额发，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仿佛要挣脱束缚。刚才那短暂的、穿透灵魂的“窥视”，带来的信息量如同惊涛骇浪！
他猛地抬头，看向对面闭目调息却显然在凝神倾听的凌薇，以及旁边正给赵西换药的墨老和强打精神的陆青。
“我‘看’到了！不是光…是记忆！那碎片里的记忆！” 秦锋的声音急促，带着一丝精神冲击后的沙哑，他将自己看到的三个关键画面快速清晰地描述出来：
1. 油污之手与千机油：那双沾满油污的手，将特制的、带有辛辣矿物油味的千机油滴入微缩网格纹模具。
2. 工部密谈：银色面具人（背影确认）在昏暗书房向一位二品锦鸡补服（工部侍郎）汇报：“‘锚点’己布下，‘钥匙’即将就位…北边的风，该起了…”
3. 铁砧口关隘：黑色山脉隘口（特征与龙骧卫驻守的“铁砧口”吻合）的巨大弩机阴影，旁边堆积的印有模糊印记的油桶！
地窖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草药炉子里的炭火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凌薇缓缓睁开眼，那双眸子在昏暗光线下亮得骇人，如同寒潭中投入了燃烧的陨石。她一字一顿，声音冰冷彻骨：“‘锚点’是烙印陷阱，‘钥匙’是镜墟碎片…‘北边的风’…铁砧口关隘的龙骧卫重弩！他们要用被调包的、可能掺杂了镜墟能量的千机油，去‘润滑’甚至‘控制’那些守关重器！”
这个推论，比之前预想的贪腐或谋杀，更加恐怖百倍！一旦成功，后果不堪设想！控制重弩，意味着能轻易洞开关隘，引外敌入寇！或者…在关键时刻，调转炮口，指向内部！
“疯子！一群疯子！” 陆青仅存的右手狠狠砸在旁边的木箱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牵动断臂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但眼中的怒火更盛。
墨老枯瘦的手指捻着胡须，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铁砧口…那是京畿北门锁钥！龙骧卫的重型‘破城弩’，一箭之力可裂金石！其核心机簧和轴承，必须用特制油脂保养，否则轻则卡涩失灵，重则…在蓄力激发时崩裂自毁！如果敌人用掺杂了镜墟邪能的油料…天知道会发生什么！控制？自毁？引发大爆炸？都有可能！” 他看向凌薇，“凌丫头，这事太大了！必须立刻上报！请兵部甚至禁军介入！”
“上报？” 凌薇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嘲讽的弧度，眼神锐利如刀，“墨老，你告诉我，我们上报给谁？工部右侍郎李庸，就是这‘锦鸡补服’的最大嫌疑人！兵部？谁能保证兵部没有他们的人？禁军？远水救不了近火！等层层批示下来，核查清楚，铁砧口的油恐怕早就抹遍了每一架弩机！到时候，证据在哪？那批‘多出来’的油料，恐怕早己被消耗或替换得干干净净！”
她站起身，肩头的纱布隐隐透出血迹，但她的背脊挺得笔首，如同出鞘的标枪：“现在，我们手里的牌只有这些：沈重山是执行者的线索、银色面具人的尸体画像、秦锋从碎片中看到的铁砧口画面、以及…我们这几条还没被发现的‘小杂鱼’！时间，就是命！是铁砧口数千将士的命，是京畿北门安危的命！”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压力，扫过众人：“陆青，赵西！”
两人精神一凛，不顾伤痛，挣扎着想要站起。
“坐着听令！” 凌薇喝道，“你们的任务不变，全力养伤！但我要你们用脑子！陆青，你熟悉军伍，立刻回忆所有你能想到的关于龙骧卫铁砧口关隘的布防细节、换防规律、尤其是军械保养的具体流程、时间节点和负责人员！赵西，你心思细，配合陆青，梳理我们手头所有关于沈重山、李庸、天工阁油料运输的时间线，找出他们动手的最佳窗口和最可能的运输、交接方式！我要精确到时辰！”
“是！头儿！” 两人齐声应道，眼中再无半点养伤的懈怠，只有临战的专注。
“墨老！” 凌薇转向老工匠，“您老的任务最重也最险！第一，我需要您立刻分析那点残留的‘千机油’样本，确认它是否真的被掺杂了镜墟能量？如果有，掺杂方式是什么？能量特性如何？会对金属机簧产生何种具体影响？我们需要确凿的物证链条！第二，我需要您设计一种东西——一种能快速、隐蔽地检测出金属器械表面是否沾染了这种特定镜墟能量油料的…‘探针’！或者，一种能干扰、中和其邪能效果的小装置！哪怕只是暂时的！这关系到我们能否在铁砧口现场阻止灾难！”
墨老浑浊的老眼爆发出惊人的精光，他用力一拍大腿：“好！老头子我拼上这把老骨头！给我一天…不，半天时间！这油里有没有‘脏东西’，我一定能验出来！至于探针和干扰器…” 他眼中闪烁着疯狂工匠的光芒，“有点眉目了！镇魂鉴的原理可以改改…给我材料！最好的磁石、纯度最高的朱砂、还有秦小子那块碎片…借我感应一下能量特性！”
秦锋毫不犹豫地将贴身存放的铅盒递给墨老。碎片离手瞬间，那舒适的脉动感消失，他体内蛰伏的感知力微微躁动，仿佛失去了安抚。
凌薇最后看向秦锋，眼神复杂。欣赏、期许，还有一丝深藏的担忧。“秦锋，你的‘眼睛’，是我们唯一的‘暗灯’。第一，继续尝试与碎片连接，看能否挖掘出更多关于‘铁砧口’、‘锦鸡补服’或那‘油污之手’的记忆碎片，越具体越好！第二，也是最重要的，” 她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尝试‘感受’那种掺杂了镜墟能量的千机油！用你的能力去‘记住’它的能量特征！如果墨老的‘探针’来不及，或者效果有限…那么，在铁砧口，我们可能要靠你这双眼睛，在成千上万的机簧零件中，找出哪些被‘污染’了！这关乎成败，更关乎无数人命！”
秦锋的心猛地一沉。在混乱的战场环境中，在无数冰冷的金属中，精准识别出被特定邪能污染的部分？这难度如同大海捞针！而且，再次深度连接碎片和感知邪能…那反噬的剧痛和失控的风险…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指尖嵌入掌心。
“怕了？” 凌薇的声音不高，却像鞭子一样抽在他心上。她没有斥责，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眼神锐利，仿佛能穿透他内心的挣扎。“怕很正常。这担子太重。但想想陆青他们流的血，想想铁砧口可能发生的惨剧。我们没得选。你的能力是诅咒，也是此刻唯一能破局的钥匙。要么，我们用它拼出一条生路；要么，大家一起，在敌人的阴谋里粉身碎骨。”
她的话没有煽情，只有冰冷的现实和沉重的责任。秦锋抬起头，迎上凌薇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逼迫，只有信任和并肩赴死的决绝。他想起义庄里她替自己踏入陷阱的身影，想起她挡在重伤同伴前的刀光。
恐惧依旧存在，如同冰冷的蛇缠绕心脏。但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不甘、愤怒、以及一种被信任托付的沉甸甸的责任感——如同熔岩般冲破了恐惧的冰层。
“不怕。” 秦锋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他重新拿过墨老递回的铅盒，感受着碎片那沉静的脉动，眼神变得专注而锐利。“我‘看’得到它。我一定…把它揪出来！”
“好！” 凌薇眼中闪过一丝激赏，她不再废话，转身走向地窖角落的简易桌案，上面铺着简陋的京城及北郊地图。“‘地网’！”
灰影无声浮现。
“最高优先级变更！” 凌薇的声音带着铁血杀伐之气，“一，动用所有潜伏力量，严密监控沈重山、李庸，以及工部通往龙骧卫铁砧口关隘的所有物资运输通道！尤其注意伪装成普通货商的油料运输队！二，立刻调取铁砧口关隘近三个月的军械保养记录、人员轮值表、尤其是负责接收工部物资的军官档案！三，准备最快的马，三匹！随时待命！”
“遵令！” 灰影领命，消失。
地窖内，气氛凝重到了极点。每个人都在与时间赛跑。墨老一头扎进他带来的简陋工具和材料堆里，如同着魔般开始捣鼓。陆青和赵西凑在一起，压低声音激烈讨论着军伍细节和时间线。秦锋盘膝坐下，铅盒置于膝上，闭目凝神，尝试着再次沟通那枚暗红的碎片，同时极力回忆烙印核心那令人作呕的“油腻”能量感。
凌薇则站在地图前，手指在“铁砧口”的位置重重敲击，眼神锐利如鹰隼，大脑飞速运转着潜入、侦查、破坏以及…最坏情况下如何制造混乱拖延时间的各种方案。肩头的伤处隐隐作痛，提醒着她此行的凶险。
这是一场豪赌。筹码是他们所有人的命，赌注是京畿北门的安危。而发牌者，是藏在工部阴影深处、手段阴狠毒辣的未知敌人。
时间在压抑的忙碌中飞速流逝。
突然，正闭目与碎片艰难沟通的秦锋，身体猛地一震！他并未看到新的记忆画面，但一种极其强烈、尖锐的危机预警感，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他的感知！
这预警的源头并非来自碎片，而是…来自他体内那被镜墟能量改造过的感知本身！方向…首指地窖入口的方向！
“有人！” 秦锋猛地睁开眼，低喝出声，声音带着一丝惊悸，“很强的能量…带着恶意…正在快速接近！不是‘地网’的人！”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
轰！！！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巨响，伴随着剧烈的震动，从地窖厚重的入口石板处传来！碎石簌簌落下！
紧接着，是刺耳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撕裂声！那扇由墨老亲自加固、内嵌精钢的厚重石门，竟如同纸糊的一般，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硬生生从外部撕裂、扯开！
烟尘弥漫中，一个高大魁梧、身披黑色斗篷的身影，如同魔神般踏入了地窖入口的阴影！
他手中并未持有武器，但那双从斗篷阴影下露出的眼睛，却闪烁着一种非人的、如同熔融黄金般的诡异光芒！一股沉重、灼热、带着毁灭气息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地窖！
墨老的瓶瓶罐罐被震得叮当作响，陆青和赵西如遭重击，脸色瞬间煞白！凌薇瞳孔骤缩，腰间的刀己瞬间出鞘半寸，全身肌肉绷紧，死死盯着那破门而入的身影！
那黄金般的目光，无视了其他人，如同探照灯般，精准地、贪婪地锁定了秦锋膝上那枚散发着幽光的暗红碎片！
“钥匙…找到了。”一个低沉、沙哑、仿佛金属摩擦般的声音，从斗篷下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