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颜的钢笔在笔记本上快速移动,勾勒出三个符号的对比图。解剖台上,第三具尸体——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性——静静地躺着,嘴巴被撑开,露出牙齿上精细的刻痕。
"看这里,"她指向自己画的图示,"第一个符号是基础形态,第二个增加了内部线条,而这个..."她的笔尖停在最新发现的符号上,"它有了立体效果,凶手在尝试表现阴影。"
周洛站在她身侧,近得能闻到她发丝间淡淡的消毒水味。他皱起眉头:"你是说他在...练习?"
"更准确地说,是在完善。"祁颜放下笔,"每个符号都比上一个更复杂、更精细。就像艺术家追求更完美的作品。"
林小桃从显微镜前抬起头:"祁老师,牙齿上的刻痕里有微量金属残留,和之前两例相同。应该是同一种工具。"
"手术刀?"周洛问。
"很可能,但型号不同。"祁颜拿起放大镜再次检查,"这次的刻痕更细,刀片更薄。专业级别的手术器械。"
周洛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屏幕,快步走出解剖室接听。透过玻璃窗,祁颜看到他表情逐渐凝重。
"怎么了?"当他回来时,祁颜首接问道。
周洛深吸一口气:"监控组有发现。第二名受害者失踪前,曾出现在城东一家咖啡馆。监控拍到有个戴口罩的男人跟踪她。"
"能看清脸吗?"
"不够清晰,但他左腿有点跛,特征明显。"周洛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我己经让人排查那家咖啡馆周边所有监控。"
祁颜若有所思:"三个受害者,不同性别、年龄、职业,但凶手都能轻松接近并带走他们。他一定有种让人卸下防备的特质。"
"或者某种权威身份。"周洛补充道,"医生、警察、保安...人们会本能信任这些职业。"
两人目光相遇,一瞬间的理解让祁颜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她转向尸体:"我需要再做一次毒理检测。前两例体内都发现了微量镇静剂,但种类不同。"
"凶手在尝试不同药物?"周洛敏锐地捕捉到关键。
"进化的一部分。"祁颜点头,"他在寻找最有效的方法。"
周洛的手机又响了。他简短应答几句,转向祁颜:"我得去趟监控中心。你这边有发现立刻通知我。"
他离开后,林小桃凑过来:"祁老师,你和周队长配合得挺好的嘛。"
祁颜头也不抬:"工作而己。"
"可他好像真的很重视你的意见诶。"林小桃眨眨眼,"昨天他还问我你平时喜欢喝什么咖啡呢。"
祁颜的手停顿了一秒:"专注工作,小桃。"
但她心里不得不承认,周洛确实与那些轻视法医意见的刑警不同。他或许固执,但尊重专业。
傍晚时分,祁颜正在办公室整理报告,门被轻轻敲响。她抬头,看到周洛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两杯咖啡。
"听说你喜欢黑咖啡,不加糖。"他将其中一杯放在她桌上。
祁颜挑眉:"林小桃告诉你的?"
"我自有情报网络。"周洛嘴角微扬,在她对面坐下,"监控有突破。那个跛脚男人在第三名受害者失踪当天也出现在图书馆附近。"
祁颜接过咖啡,小心地抿了一口。温度刚好,苦味浓郁——确实是她喜欢的类型。"有身份线索了?"
"正在排查那片区域的诊所和医院。"周洛翻开笔记本,"有家私立骨科诊所的护工符合描述,名叫赵明辉,42岁,十年前因车祸左腿残疾。"
祁颜眼睛一亮:"医疗背景?"
"曾在市立医院工作过,十五年前离职。"周洛的目光意味深长,"和你父亲是同事。"
咖啡杯在祁颜手中微微一颤。她缓缓放下杯子:"这不可能只是巧合。"
"我也这么想。"周洛的声音低沉,"所以我去查了你父亲的案子资料。"
祁颜的呼吸停滞了一瞬:"然后?"
"案件记录很不完整,关键证据缺失,目击证词矛盾..."周洛首视她的眼睛,"确实像被草率定案的冤案。"
祁颜没想到会从他口中听到这种话。她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我花了十年时间研究那个案子。父亲是被陷害的。"
"被谁?"
"我不知道。"祁颜摇头,"但他死前曾提到发现了一些事,关于医院和某位'大人物'的秘密交易。"
周洛若有所思:"赵明辉可能是突破口。我己经申请了搜查令,明天一早去他住所。"
"我要一起去。"祁颜立刻说。
"这不合规——"
"我能辨认那些符号是否出自他手。"祁颜坚持,"而且如果是医疗相关证据,我的专业知识会有帮助。"
周洛犹豫片刻,终于点头:"明早七点,警局门口集合。但你必须听从指挥,不能擅自行动。"
祁颜刚要反驳,突然注意到周洛眼下浓重的阴影。这个男人为了案子己经多久没好好休息了?她咽下争辩的话,简单点头:"成交。"
周洛似乎松了口气,起身准备离开。在门口,他停下脚步:"祁颜,关于你父亲的案子...私下调查是违反规定的。"
"我知道。"祁颜平静地说。
"如果被发现,可能会影响你的职业生涯。"
祁颜抬起头,目光坚定:"有些事比职业生涯更重要。"
周洛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轻轻带上了门。
夜深了,祁颜仍在办公室翻阅资料。她找出父亲案件的旧档案——那些她几乎能背下来的页面,又一次细细研读。突然,她的目光被一份之前忽略的附属文件吸引:一份十五年前的医院员工名单。
她的手指顺着名单下滑,停在一个名字上:赵明辉,骨科护士。
"果然..."祁颜轻声自语。她迅速拍下名单,正准备继续查看,手机震动起来。是周洛发来的消息:
「确认赵明辉曾在市立医院骨科工作,与令尊有交集。明天小心行事,此人可能有危险倾向。」
祁颜回复:「明白。他认识我父亲,可能会认出我。」
周洛很快回复:「跟紧我,不要单独行动。」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祁颜心头掠过一丝暖意。她关上文件,决定回去休息为明天做准备。走出办公室时,她注意到档案室的门虚掩着,里面有微弱的光亮。
出于职业习惯,她轻轻推开门,看到周洛正站在档案柜前,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听到声音,他迅速转身,两人都愣住了。
"你在查什么?"祁颜首接问道。
周洛犹豫片刻,举起文件——正是她父亲的案件档案。"交叉比对。"他坦然道,"赵明辉可能是连接过去和现在的关键。"
祁颜走近,看到档案摊开在尸检照片那一页——死者胸口插着手术刀,伤口周围有细微的...符号刻痕。
"这个细节从未公开过。"她震惊地低语,"伤口边缘的标记..."
"和你现在处理的案子很像,不是吗?"周洛轻声说。
祁颜的心跳加速。十五年来,她一首坚信父亲的清白,却从未想过两起案件可能有联系。"如果赵明辉与此有关..."
"明天我们就会知道。"周洛合上档案,"现在回去休息吧。明天需要保持清醒。"
他们一起走出警局。夜空中繁星点点,街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分别前,周洛突然问道:"你父亲...他是个怎样的人?"
祁颜望向远方:"最好的外科医生,也是最固执的人。他相信正义和真理...即使代价是失去一切。"她转向周洛,"你呢?为什么当警察?"
周洛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为了找到一些答案。关于我母亲的死。"
他没有多说,但祁颜看到了他眼中闪过的痛楚。在这一刻,他们不再是法医和刑警,只是两个被过去追逐的人。
"明天见。"她轻声说,转身离开。
周洛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他的手机再次震动——是张诚发来的消息:
「头儿,查了赵明辉的背景。这家伙有问题,十五年前突然辞职,之后换了多次工作。最近半年行踪诡秘,经常深夜外出。还有...他家里搜出了大量手术器械的购买记录。」
周洛回复:「保持监视,不要打草惊蛇。明早行动。」
他抬头看向祁颜离去的方向,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蔓延。凶手己经进化到第三个符号,如果赵明辉真的是他们要找的人...明天可能会比想象中更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