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柜里的指甲
王磊第一次见到那台冰柜时,是在旧货市场最角落的摊位。铁皮外壳锈得发褐,制冷管在外,像堆扭曲的骨头。老板是个独眼龙,说这是从拆迁的老医院收来的,五十块钱,不还价。
“这玩意儿冻肉贼带劲,”独眼龙用浑浊的眼珠盯着他,“就是夜里别开,吵。”
王磊没当回事。他刚租了间带小院的平房,正缺个冰柜存放批发来的海鲜。三轮车拉回去的路上,冰柜总发出“咔啦咔啦”的响,像有东西在里面抓铁皮。
当晚他就后悔了。
凌晨三点,冰柜突然发出女人的哭声,细细的,裹在制冷的嗡鸣里,听得人头皮发麻。王磊抄起扳手冲出去,掀开冰柜盖的瞬间,寒气裹着股福尔马林的味道扑面而来——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层白霜,结得像层薄冰。
他骂了句脏话,重新盖好盖子。转身时,眼角瞥见冰柜侧面贴着张泛黄的标签,上面用红笔写着个编号:734。
接下来的日子,怪事越来越多。
王磊发现冰柜里的霜总在半夜融化,第二天早上又结得厚厚的,像有人整夜开着盖。更诡异的是,他放在里面的海虾,每次拿出来都少几只,冰面上还留着细小的抓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
“老陈,你说这冰柜是不是有问题?”他给同市场卖猪肉的老陈打电话,对方在那头沉默了半晌,“你那摊位原来是不是市一院的太平间?”
王磊心里咯噔一下。他租房时房东提过,这片以前是老医院,后来才改建成居民区。挂了电话,他翻出手机里存的租房合同,地址栏后面用铅笔标着行小字:原住院部西楼三层。
夜里,哭声又响了。这次更清晰,像是贴着冰柜壁在哭,还夹杂着指甲刮铁皮的声音。王磊壮着胆子摸过去,借着月光看见冰柜盖在轻微晃动,缝里渗出来的不是寒气,是股温热的、带着血腥的气。
他猛地掀开盖子。
里面没有冰,也没有海鲜。一个穿着蓝白病号服的女人蜷缩在里面,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皮肤白得像纸。她的手腕上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正一滴滴落在冰柜底部,发出“滴答”声。
女人缓缓抬起头,王磊看见她的眼睛是两个黑洞,没有瞳孔。
“我的指甲……”她张开嘴,声音像生锈的门轴在转,“你看见我的指甲了吗?”
王磊吓得连滚带爬逃回屋,反锁了房门。他靠在门后,听见院子里传来拖拽声,从冰柜一首延伸到门口。接着,是指甲刮木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越来越急。
“还给我……”女人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我的指甲在你床底下……”
王磊猛地看向床底。那里原本空无一物,此刻却堆着团黑乎乎的东西。他哆哆嗦嗦地拿手电筒照过去,胃里瞬间翻江倒海——是一堆指甲,长短不一,带着血丝,最上面那片指甲盖里还嵌着块碎玻璃。
他想起三天前,自己清理冰柜时被的制冷管划破了手,流了不少血。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那些血滴在冰柜里,像某种引子。
拖拽声停在了门口。王磊听见女人的呼吸声,粗重而潮湿,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接着,门锁开始缓缓转动,是从外面被人用指甲一点点抠开的。
“最后一片……”女人的声音带着笑,“在你枕头底下。”
王磊僵硬地转过头,看见枕头边露出半片指甲,泛着青黑色,边缘还粘着点皮肉。他突然想起独眼龙的话——老医院收来的。市一院十年前出过一桩事,一个女病人在病房里自杀,用碎玻璃割了腕,还把自己的指甲全拔了,死的时候手里攥着片指甲,眼睛瞪得大大的。
后来那间病房就总出怪事,夜里能听见女人哭,说自己的指甲少了一片。再后来,医院拆迁,那间病房的东西全被当旧货卖了。
门锁“咔哒”一声开了。王磊看见门缝里伸进来一只手,皮肤惨白,手指光秃秃的,没有指甲,指骨上还沾着碎肉。
“找到了……”女人的声音就在耳边,“在你脖子上。”
王磊感觉脖子后面一凉,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刮了一下。他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手慢慢抬起,五指张开,按向他的脸。
第二天,旧货市场的摊主发现王磊没来进货。有人说看到他半夜推着那台冰柜往护城河走,嘴里还念念有词,说要把“东西”还回去。
三天后,清洁工在护城河下游发现了冰柜,盖子敞开着,里面冻着一具男尸,眼睛瞪得溜圆,脖子上有圈细细的勒痕,像被指甲勒出来的。最吓人的是,他的十个指甲全没了,伤口处的皮肉翻卷着,像是自己拔的。
冰柜后来被警察拉走了,放在警局的证物房。有值班的年轻警察说,夜里总能听见证物房里有哭声,还夹杂着指甲刮铁皮的声音。
再后来,那台冰柜不知被谁偷偷卖了,又出现在另一个旧货市场的角落。摊主是个新来的,总跟人说这冰柜冻东西特别好,就是偶尔会在冰里发现几片指甲。
有人问他,冰柜侧面的标签还在吗?
摊主挠挠头,说标签早没了,不过里面的霜总在半夜化成水,水干了之后,会留下个模糊的红印,像个数字。
“好像是……7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