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气越来越重,暮色早早笼罩城市。
店快打烊时,一个身影裹着寒气推门而入。
是常客张工,某互联网公司的中层,此刻像个被生活吸干精气的影子。
厚重的深色羽绒服也掩不住他肩膀和脊椎僵硬如铁的线条。
他眼底的青黑比前几日更深,像两团淤积的墨汁。
眼白上蛛网般的血丝密布,呼出的气息都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焦躁和疲惫。
他把那个鼓囊沉重的电脑包泄愤似的砸在椅子上,发出一声闷响。
“小苏,超大杯……”
他习惯性地开口,要冰美式的声音却戛然而止,烦躁地按住突突首跳的太阳穴,“算了!来杯热奶茶……别太甜,齁嗓子。”
苏棠的目光落在他按太阳穴时手背上暴起的青筋,落在他吞咽口水时喉结因压抑怒气而突兀的滚动上。
这人,就像一根被绷紧到极限的皮筋。
壬寅岁木太过之气,在这个高强度工作、精神高压的中年男人身上,找到了最合适的宣泄口——他的肝气(木)。
木气本该舒展条达,如今却被繁重工作(思虑伤脾土)和家庭琐事(情志不遂)死死压制着,如同被堵住出口的熔炉。
肝木郁结到极致,不仅自我焚烧成火(木郁化火),也疯狂地克制、压制着原本该被它滋养的脾土(木克土)。
脾土被克,运化失常,如同肥沃的土地板结成块(土壅),无法升清降浊——这就是他腹如垒石、胀气难消、胃口败坏的根由。
这土壅之气又反过来阻碍了全身气机的升降,清阳(正气)不上升头面(故头痛欲裂),浊阴(痰湿郁气)不下降(腹胀),形成一个恶性死结。
“最近压力山大吧?胃口不好,脑袋也疼得厉害?”苏棠一边准备材料,一边像是随口感叹天气。
张工苦笑,声音沙哑,“写脸上那么明显?天天夜里两三点,方案改了八百遍,老板拍桌子骂娘,老婆埋怨不顾家……咳!”
他突然猛咳一声,带着一股想呕又呕不出的痰音,赶紧灌了口凉水,感觉凉意像刀片划过食道,胃里一阵翻搅。
“这肚子,就跟揣了块冻石头,又沉又胀,吃什么都堵得慌。晚上躺床上,脑子嗡嗡叫,眼皮打架就是睡不着……”
典型的“木郁克土,土壅气滞”之证!苏棠手下动作更快更稳:
1.主攻点:破开土壅!取焦麦芽粉(色焦黄,味甘微苦。焦能消食,麦芽本归脾胃,消米面之积滞,破除板结的“土壅”)。
2.辅助攻坚:开胃、化瘀、散郁!加入少量用空气炸锅精心烤焦、再碾成粗粒的山楂片粉(色红褐,味酸甘微温。山楂消肉积健胃,其酸能行气化瘀,微温助血行。烤焦后增苦味,增强消导下行之力)。酸甘之味入肝脾,可稍稍解其郁结。
3.疏导气机:理气化湿!细长的五年新会陈皮丝(色橙黄,味辛苦微温。辛能行气,苦能燥湿,温能醒脾)。取其芳香辛散之力,像疏通沟渠一样,理顺那团被堵住的气和痰湿。
4.微甘守护调和:只点了少少几滴林老太推荐的深山百花蜜(色浅黄,味清甘,性平)。不过度滋腻,只为缓和药性,守住最后一点脾胃之气。
5.温热载体:红茶(底)。助升散郁结之阳气,但绝对不加奶,避免任何加重湿浊的可能性。
一杯散发着焦麦芽独特焦香、山楂酸甜气息、又夹杂着陈皮辛冽感的暗红色饮品放在张工面前。
他皱着眉,像是完成任务似的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焦麦芽味和山渣的酸气首冲鼻腔,他下意识想皱眉抱怨,那口热流滚入胃中后,一股奇异的暖意和“松动感”却从腹中升起。
原本堵得发硬的那股气,似乎被什么东西撬开了一丝缝隙。
“……嗯?有点东西……”他嘟囔一句,眉头无意识地舒展了一毫米,又端起杯子,这次是小口啜饮起来。
苏棠补充一句:“要是晚上还烦得睡不着,烧点热水泡泡脚,丢一小把花椒进去驱驱寒气,引那上浮的火气往下落落,脚暖了心就静了。”
张工没再说什么,默默把那杯“味道有点怪但又莫名对路”的茶喝得见了底。
一周后他再次出现时,整个人虽然依旧疲惫不堪,像被无数沙袋压着,但那种濒临爆炸的焦躁感淡了些许。
他把空杯推向苏棠:“还是那个……再来一杯。胃……好像真没那么顶得慌了。晚上躺下……咳,好像能闭眼一会儿了。那花椒水……有点烫脚。”
语气竟带了一丝赧然和微弱的笑意。
苏棠了然。
针对这“土壅木郁”的死局,她用了焦麦芽(破土壅)+焦山楂(醒脾化瘀,助木疏达)+陈皮(疏通气道)+微甘调和(护土)的组合,对应壬寅年木火偏旺的运势,重点在于疏导、消解、松土。
那花椒(辛热雄烈属火)泡脚,则是借用其火性温通之力,强行引上逆的浮阳(虚火)归元入肾水,是外治的妙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