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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散场时，暮色早己漫过了巷口的老槐树。周忆岚锁好车门，回头望见颜雨洛正仰头看他家二楼亮着的那盏灯，暖黄的光晕落在她发梢，像撒了把碎金。“上去吧，我妈把客房床单都换过了。”他话音刚落，就被她拽着袖子往楼道里跑，“先去看你卧室！我要参观岚宝的秘密基地！”
推开卧室门的瞬间，颜雨洛“哇”地低呼出声。书桌上还摆着初中时的篮球模型，衣柜门上贴满泛黄的动漫海报，连窗帘都是蓝白条纹的，和她记忆里周忆岚高中穿的校服一模一样。她伸手戳了戳床头柜上的相框，里面是两个小孩，其中一个正揪着另一个的冲天辫做鬼脸。“我都快忘了你小时候可爱啊？”她笑得首不起腰，转身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周忆岚的耳尖红得快要滴血。他抢过相框塞进抽屉，转身去扯被角：“别闹，我把地铺打好你早点休息。”他从衣柜最底层翻出褥子，刚铺到一半，就感觉腰被双臂轻轻环住了。颜雨洛的下巴搁在他后颈，声音软乎乎的：“铺什么地铺呀，床这么大。”
他手里的枕头“咚”地砸在地上。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响亮，周忆岚能清晰地听见自己擂鼓似的心跳，混着她贴在他背上的呼吸声。“我、我睡沙发也行。”他结结巴巴地说，却感觉腰间的手收得更紧了些。
“笨蛋。”颜雨洛的笑声像羽毛搔过心尖，“我又没说要干什么——就是想跟你聊聊小时候的事。比如……”她故意拖长了调子，手指戳了戳他的腰侧，“你是不是偷偷藏过我的橡皮？”
周忆岚猛地转过身，撞得她踉跄了半步，却被他稳稳扶住。月光从窗帘缝里溜进来，刚好照见她眼里的狡黠。他喉结动了动，突然低头笑了：“那你还抢过我半块辣条呢。”
地铺在墙角蜷成一团，像个被遗忘的旧玩具。周忆岚侧身贴着床沿，脸几乎要蹭到墙壁，连呼吸都放得又轻又缓。床垫陷下去一小块，那是颜雨洛躺着的地方，他能闻到她发间飘来的栀子花香——和下午婚礼上她鬓边别着的那朵一模一样。
小时候在院里槐树下搭吊床，两人常挤在一起睡午觉，他总被她枕得胳膊发麻，却偷偷乐着不敢动。可此刻不一样，黑暗像层薄纱裹着两人，她的呼吸落在被单上，每一声都像踩在他绷紧的神经上。他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数羊，数到第三十七只时，窗外突然炸响一声雷。
电光劈开夜幕的瞬间，周忆岚看见墙上的动漫海报被照得惨白。他下意识绷紧脊背，听见自己心里的嘀咕：“城里明明刚放晴……”话音未落，第二声雷接踵而至，震得窗玻璃嗡嗡发颤。就在这时，后背忽然贴上一片温热，柔软的触感顺着布料渗进来，惊得他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你……干嘛？”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结结巴巴的。黑暗里看不清颜雨洛的表情，只感觉她的手臂轻轻环住他的腰，带着点微不可察的抖。
“我……有点冷。”她的声音埋在他后颈窝里，气音软软的，可尾音却随着又一声闷雷颤了颤。周忆岚忽然想起，她从小就怕打雷，小时候雷雨夜总抱着枕头跑到他家，缩在他被窝里啃指甲。
他轻轻叹了口气，带着点无奈，又有点说不清的纵容。他转过身时，不小心碰到她的鼻尖，两人都顿了顿。他借着远处滚过的雷声，看清她睫毛上沾着的水汽，不知是吓的，还是别的什么。“过来点。”他伸手把她往怀里带了带，手臂圈住她肩膀时，感觉她像只受惊的小兽，瞬间绷紧又慢慢放松，“别怕。”
颜雨洛的脸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谁怕了……”话是这么说，却把脸往他棉质T恤里蹭得更深了。
周忆岚低头笑了，胸腔的震动让她抬头看他。窗外的雨不知何时淅淅沥沥下了起来，敲在玻璃上沙沙作响。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指腹蹭过她发烫的耳垂：“不是要聊天吗？现在正好。”
空气安静了好一会儿，只有雨声和两人渐渐同步的心跳。就在周忆岚以为她睡着了时，她忽然抬起头，声音轻得像雨丝：“周忆岚，你……有多爱我？”
他愣了愣，目光越过她的发顶，望向窗帘缝隙里漏出的夜空。乌云沉沉的，连颗星星都没有。“你能看见时间的尽头吗？”他轻声问。怀里的人摇了摇头，发丝扫过他下巴，有点痒。“我对你的爱，就像这时间。”他低头，鼻尖蹭了蹭她的发旋，“没头没尾，没完没了。”
怀里的人忽然不动了。过了几秒，周忆岚感觉胸口的布料湿了一小块。他刚想开口，就被她推了一把，声音带着点哭腔又有点恼：“谁让你说这么肉麻的……”
他笑着把她搂得更紧些：“那换个不肉麻的。”他想了想，指尖在她后背轻轻画着圈，“我认识个朋友，小时候总说将来一定要娶个长发及腰的姑娘，还在日记本里画了无数遍婚纱的样子，说要配得上姑娘的长头发。”
颜雨洛的呼吸放缓了些，显然被勾起了兴趣：“后来呢？”
“后来啊，”周忆岚的声音温柔得像浸在温水里，“他结婚那天，站在他对面的姑娘，头发刚到肩膀。他盯着人家看了半天，笑着说‘这样挺好，低头就能亲到’。”他顿了顿，低头在她发顶印下一个轻吻，“我想说的是，当原则遇上心动就会无限破例”
雨声不知何时小了，只有屋檐偶尔滴下的水珠，敲在窗台上叮咚作响。颜雨洛没再说话，只是把脸往他怀里埋得更深了。周忆岚能感觉到她嘴角蹭过他胸口的布料，带着点偷偷的笑。他抬手关掉床头的小夜灯，黑暗彻底笼罩下来时，他在心里悄悄补了一句：
“比如我，本来只想守着你做一辈子朋友的。”
周忆岚的眼皮正打架，后颈还沾着颜雨洛发间的栀子香，迷迷糊糊间刚要坠入梦乡，胳膊却被轻轻晃了晃。“都怪你，”她的声音带着点刚从暧昧里捞出来的黏糊，“现在脑子清醒得能背出长恨歌了。”
他闷笑一声，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转头看她。她蜷在被子里，只露出双亮晶晶的眼睛，像揣了两颗星星。忽然，周忆岚的指尖在被子底下勾了勾，一个促狭的念头冒了出来。他摸过床头柜的手机，屏幕亮起时特意调暗了亮度，在她眼前晃了晃：“要不……看部电影？”
颜雨洛的眼睛瞬间瞪圆了，骨碌一下坐起来，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好啊好啊！看什么？《怦然心动》？我重温八百遍了！”她伸手去够手机，却被周忆岚往回一躲。“保密，给你个惊喜。”他点开视频软件时，嘴角的笑藏都藏不住，特意跳过了类型标签。
开场是暖融融的校园画面，穿着白衬衫的少年在图书馆里偷瞄女生，背景音乐轻快得像踩在棉花糖上。颜雨洛渐渐放松下来，往他身边凑了凑，肩膀挨着肩膀，连呼吸都跟着剧情变得轻快。周忆岚假装专心看屏幕，余光却瞥见她正啃着指甲，嘴角弯成甜甜的月牙——完全没注意到进度条正悄悄滑向某个黑色标记。
突然，画面“唰”地暗了下去。轻快的音乐戛然而止，换成了指甲刮过玻璃似的尖啸，黑暗里慢慢浮起一双渗着血的眼睛。颜雨洛的肩膀猛地一缩，下意识就攥紧了周忆岚的胳膊，指节都捏得发白。“哎？怎么突然……”她的话音还没落地，屏幕里“嘭”地炸出一张腐烂的鬼脸，空洞的眼眶首勾勾盯着镜头。
“啊——！”颜雨洛的尖叫刚冲出喉咙，就被自己死死捂住嘴，只剩下呜咽声从指缝里漏出来。她整个人像只受惊的小兽，猛地扎进周忆岚怀里，脑袋在他胸口蹭来蹭去，发丝扫得他下巴发痒。“周忆岚你个大坏蛋！”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腔又有点气，拳头在他背上轻轻捶了两下，却软得像棉花糖砸过来。
周忆岚早憋不住笑了，胸腔震得怀里的人都跟着发颤。他抬手摸了摸她汗湿的后颈，故意压低声音学电影里的台词：“嘘，你听，好像有脚步声……”
“唔！”颜雨洛立刻把脸埋得更深，连耳朵都塞进他颈窝里，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不准说！关掉关掉！”
他笑着按了暂停，屏幕瞬间暗下去，只剩下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泛红的眼角。“骗你的啦。”他捏了捏她发烫的耳垂，感觉怀里的人还在微微发颤，心里那点恶作剧得逞的窃喜，忽然就变成了软软的心疼。“不怕了不怕了，”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小时候受了委屈的她，“我在呢。”
颜雨洛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又钻了钻，手臂悄悄环住了他的腰，像怕他跑了似的。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刚好照见周忆岚嘴角那抹藏不住的、又坏又温柔的笑。他低头看了看怀里毛茸茸的脑袋，忽然觉得，这恐怖片选得真是太对了
敲门声来得猝不及防，“笃笃笃”三声，像重锤敲在紧绷的神经上。颜雨洛正埋在周忆岚怀里发抖，这一下吓得她差点跳起来，周忆岚的反应更快，几乎是本能地收紧胳膊把她往怀里按，另一只手胡乱去按手机电源键——屏幕骤然变黑的瞬间，他自己的心跳也擂鼓似的撞着胸腔。
“儿子？”门外传来赵红霞的声音，带着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沙哑，却依旧温和，“刚才那叫声是你们吗？没出事吧？”
周忆岚这才发现自己还死死搂着颜雨洛，手忙脚乱地松开些，喉咙却像被砂纸磨过，发不出清晰的音：“没、没事妈！”他清了清嗓子，眼角瞥见颜雨洛正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脸颊在昏暗中泛着薄红，“我们……就是看电影呢，剧情有点吓人。”
门外沉默了两秒，接着传来赵红霞了然的笑声，尾音拖得长长的：“哦~看电影啊。”那声“哦”拐了个微妙的弯，像含着什么没说透的话，“那你们……注意安全，也早点休息，注意身体，别熬太晚伤。”
最后那句“注意身体”说得格外轻，却像羽毛搔过两人的耳朵。周忆岚的脸“腾”地一下烧起来，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画面涌上来：刚才颜雨洛扎在他怀里的样子，两人贴在一起的体温，还有那声被捂住的尖叫……难怪周母会想歪。
“咔哒”一声，门外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卧室里彻底安静下来，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在黑暗里交缠。颜雨洛忽然“噗嗤”笑出声，伸手戳了戳周忆岚发烫的耳垂：“阿姨肯定误会了……她是不是以为你对我做什么了？”
周忆岚窘得想钻进地缝，伸手去捂她的嘴，指尖却触到一片温热柔软：“别……别胡说！”话虽这么说，耳根却红得快要滴血。
颜雨洛掰开他的手，往他怀里缩了缩，声音里带着促狭的笑意：“反正我不管，明天你得跟阿姨解释清楚。不然……不然我就赖你，说你看恐怖片吓我，还趁机占了我的便宜。”她抱着自己的身子，脑袋撇向一边，故意往他胸口蹭了蹭，感受着他瞬间绷紧的身体。
周忆岚低头看她，月光刚好从窗帘缝里漏进来，照见她眼里闪烁的狡黠。他忽然低笑一声，伸手把她往怀里带得更紧些，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解释就解释。不过……”他故意顿了顿，感受着怀里的人屏住了呼吸，“说不定我妈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呢？”
颜雨洛的呼吸猛地一顿，刚想捶他，抬头时鼻尖撞在他下巴上，疼得她“嘶”了一声，脸颊却烫得更厉害了。窗外的月光静静淌进来，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连空气里都飘着点甜丝丝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