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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像被搅动的潮水，裹挟着各式各样的声音涌来——有人背对着墙蹲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地耸动，压抑的抽泣声混着断断续续的电话音飘进耳朵；有人举着手机语无伦次地报地址，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对……就在礼堂东侧的回廊……好多人……”
颜雨洛牵着周忆岚的手穿过人群，掌心相贴的地方沁出薄汗。她们谁都没说话，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皮鞋踩在水磨石地面上的声响，很快就被周遭的嘈杂吞没。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像锥子般刺破混乱，周忆岚猛地攥紧了颜雨洛的手。两人对视一眼，立刻循着声音挤开人群往前冲。
回廊拐角处，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仰躺在地上，额角破了个大口子，血顺着脸颊淌进衣领，把白衬衫染出大片暗沉的红。他双目紧闭，胸口毫无起伏，周围围拢的人都吓得脸色煞白，有人想碰又不敢，只能慌乱地互相递着眼色。
“让一让！都让一让！”颜雨洛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她一把甩开碍事的背包，膝盖重重磕在地上也顾不上疼，手指迅速探向男生的颈动脉。
“没脉搏了！”她低喝一声，立刻解开男生被血浸透的衣领，双手交叠按在他胸口，一下、两下、三下……按压的力道带着专业的沉稳，额前的碎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沾染上几星飞溅的血点也浑然不觉。
周围的人更懵了，有人掏出手机录像，有人急得团团转，议论声嗡嗡地像一群乱撞的蜜蜂。
“我来！”一个高个子男生突然挤进来，看着颜雨洛用力的样子，皱着眉开口，“你毕竟是女生，人工呼吸我来做吧。”他说着便上前帮忙，颜雨洛头也没抬，手下的动作丝毫没停
“我己经打了120！”周忆岚的声音带着点喘，她刚挂了电话，快步走到颜雨洛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说五分钟内就到，你别急，按你的节奏来。”
话音刚落，她立刻转身冲向回廊入口，一边跑一边扬手大喊：“医护人员！这边！在这边！”清亮的声音穿透人群，像一盏引路灯，稳稳地朝着生命的方向延伸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像一把锋利的刀劈开了回廊里凝滞的空气。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冲进人群时，颜雨洛正跪在地上做最后一次胸外按压——就在她掌心离开男生胸口的瞬间，那微弱的、带着湿重气息的呼吸声，终于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
“有呼吸了！”有人惊喜地喊出声。
医护人员迅速上前接手，剪开男生的衣袖绑上止血带，轻巧利落地将他抬上担架。金属担架的滚轮碾过地面，发出咕噜噜的声响，很快就随着救护车急促的鸣笛声消失在街角。红蓝交替的灯光掠过人影，最终只剩下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消毒水味。
颜雨洛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屁股坐在冰凉的地上。她还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双腿发麻得几乎失去知觉，胸口剧烈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沾满血渍的双手垂在身侧，指尖还在不受控制地轻颤，方才按压时用尽全力的地方，此刻酸得抬不起来。
周忆岚快步走过来，刚想伸手拉她，却见颜雨洛抬起头。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红得厉害，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毫无预兆地顺着脸颊滚落，砸在衣襟上洇出小小的湿痕。
“忆岚……”她的声音哽咽着，带着浓重的鼻音，下一秒就猛地扑进周忆岚怀里。
“吓死我了……”颜雨洛死死攥着周忆岚的衣角，肩膀剧烈地颤抖着，积压了许久的恐惧终于决堤，“我不敢松开手，一秒都不敢……我怕我一停，他就真的没气了……我真的好怕……怕我没把他救回来……”
滚烫的泪水浸透了周忆岚的肩头，那是他第一次见颜雨洛哭得这样厉害——没有丝毫掩饰，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把所有的后怕和脆弱都袒露出来。
周忆岚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轻轻环住颜雨洛的后背，另一只手温柔地抚过她汗湿的头发，指尖顺着发丝慢慢往下，一遍遍地轻拍着她的背。
“没事了，都过去了。”他的声音放得很柔，像春日里的微风，“你己经很棒了，真的。不管最后怎么样，你拼尽全力去救他了，这就够了。”
他顿了顿，低头在颜雨洛耳边轻声说：“要相信自己啊，你可是刚刚从死神手里抢回一条命呢。”
颜雨洛在他怀里蹭了蹭，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只是还在抽噎着，像只找到了安全港湾的小动物，紧紧依偎着不肯松开。远处的人群渐渐散去，阳光穿过回廊的玻璃窗，在她们交叠的身影上，投下一片温暖的光斑。
周忆岚抬手，用袖口轻轻擦拭着颜雨洛脸颊上未干的泪痕。布料蹭过皮肤时带着点粗糙的暖意，把那些湿漉漉的痕迹一点点拭去。她看着颜雨洛泛红的眼眶，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好奇：“对了，我以前怎么从没听你说过，你还会这些急救知识？”
这话像颗小石子投进颜雨洛刚平复些的情绪里，她猛地抬起头，眼里还蒙着层水汽，声音却陡然拔高了些，带着点说不清的激动：“我妈妈是市中心医院的护士。”她攥着周忆岚的手不自觉收紧，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小时候她总带我去值班室，一有空就教我按压的力度、人工呼吸的角度，连怎么快速解开衣领都练了好多次……她说这些是‘保命的本事’，我以前总觉得是多余的，没想到……没想到今天真的派上用场了。”
说到最后几个字，她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像是在感慨命运的巧合，眼眶却亮了起来，方才的恐惧被一种奇异的成就感悄悄取代
周忆岚看着她这副又激动又后怕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伸手轻轻抚过她乱糟糟的头发，把那些被汗水黏在额角的碎发捋到耳后。指尖触到她发烫的耳廓，她柔声道：“所以啊，你这可不是白学的，是真真正正的学以致用了。”
阳光透过回廊的花窗斜斜照进来，落在颜雨洛沾着泪痕的脸上，她愣了愣，随即也跟着笑了起来，眼里的水光映着光，像落了星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