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冰冷。窒息。
意识如同沉入无底的深海,在粘稠的黑暗中浮沉。身体被巨大的力量挤压着,无处不在的碎石和朽木如同冰冷的墓碑,将他死死钉在污秽的泥泞里。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和血腥气,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
苏沉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或许是片刻,或许是永恒。当他残存的意识艰难地从一片混沌中挣扎出来时,第一个感觉是重。难以想象的重压覆盖在背上,仿佛背负着一座崩塌的山峦。然后是痛。肋骨似乎断了几根,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下烧红的刀子,后背更是传来火辣辣的钝痛,不知被多少碎石棱角刺破。
但最让他心胆俱裂的,是怀里那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的心跳和呼吸。
赤芽!
他猛地一个激灵,几乎是用意志强行撬开了沉重的眼皮。眼前一片漆黑,只有极细微的、从上方碎石缝隙里渗入的冰冷水珠,滴落在脸上,带来一丝冰凉的触感。绝对的黑暗和死寂,只有自己粗重艰难的喘息和怀中那微弱到几乎断绝的气息。
“赤芽…赤芽!”苏沉舟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他试图动弹,但身体被牢牢卡住,只有抱着赤芽的手臂还能微微收紧。玄溟断剑冰冷的剑柄硌在腰侧,剑身黯淡无光,如同凡铁。
没有回应。只有那微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的心跳,隔着单薄的衣衫,传递着生命最后的余温。本源透支,强行催动那恐怖的剥夺意志…苏沉舟的心沉到了冰冷的深渊。他不敢想象赤芽此刻的状态。
不能死在这里!赤芽不能死!
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混合着无边的暴戾,如同岩浆般从心底喷涌而出!压榨!压榨每一丝残存的力量!玄溟之力!给我动!
他疯狂地催动丹田深处那几乎枯竭的玄溟灵力漩涡!一丝丝微弱却沉重凝练的力量,如同濒死的游鱼,艰难地在他破碎的经脉中穿行,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他无视痛苦,将这点点滴滴的力量,尽数灌注到被卡住的身体部位!
嘎吱…嘎吱…
背上的碎石堆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微微松动了一丝!
有希望!
苏沉舟眼中爆发出野兽般的凶光!他咬紧牙关,牙龈几乎渗出血来!更疯狂地压榨着身体最后的力量!玄溟灵力如同涓涓细流,持续冲击着压迫!
一点…又一点…
碎石堆的缝隙在扩大!冰冷的、带着浓重水腥气的风,从缝隙中吹拂进来!
轰隆!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垮塌声和更加汹涌的水流冲击声,苏沉舟感觉背上一轻!巨大的碎石堆终于被他以蛮力顶开了一个缺口!
冰冷的河水夹杂着浑浊的泥沙,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瞬间涌入,冲刷着他的身体!刺骨的寒意让他几乎昏厥,却也带来了宝贵的氧气!
苏沉舟顾不上查看伤势,借着水流的冲刷,抱着昏迷的赤芽,如同濒死的鱼,奋力从那缺口中挣扎而出!
扑通!
身体彻底脱离废墟的束缚,重重落入冰冷湍急的暗河之中!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几乎冻结血液!他呛了一大口浑浊腥臭的河水,剧烈的咳嗽牵扯着胸口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
但他死死抱着赤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她的头托出水面!同时,他强忍着刺骨的冰寒和剧痛,手脚并用,凭借着求生的本能,在黑暗中顺着湍急的水流方向奋力划动!
不能停!停下来就会被冲走,或者被后面可能追来的周怀瑾发现!
冰冷的河水如同无数根钢针,刺穿着他的神经。失血、剧痛、冰寒、灵力枯竭…多重折磨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吞噬着他的意志。每一次划水,都如同拖着千斤巨石。视线在黑暗中模糊,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赤芽…赤芽还在…
这个念头如同唯一的火炬,支撑着他麻木的身体在冰冷刺骨的暗河中挣扎前行。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一个时辰。就在苏沉舟的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于黑暗之际——
湍急的水流似乎平缓了一些。前方,隐隐传来不同于流水的声音。
滴答…滴答…
是水滴落在石面上的声音。很清晰,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
同时,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新的药草香气,混合着一种淡淡的、如同雨后泥土般的灵气,顺着水流的方向飘了过来。
这香气…苏沉舟精神猛地一振!如同在沙漠中濒死的人闻到了绿洲的气息!他榨干身体最后一丝潜力,朝着香气和水滴声传来的方向奋力划去!
水流在这里似乎拐了一个弯。苏沉舟抱着赤芽,顺着水流漂过弯道,眼前豁然开朗!
不再是狭窄的河道,而是一个相对开阔的地下空间。上方是嶙峋的钟乳石,滴滴答答的水珠不断落下。空间的一侧,紧挨着暗河的石壁上,竟然被人为开凿出了一个丈许见方的平台!平台之上,赫然搭建着一座极其简陋、由巨大兽骨和坚韧藤蔓捆绑而成的…窝棚?
窝棚的入口悬挂着一张用某种巨大兽皮鞣制的门帘,散发着原始的腥气。而那缕清新药香,正是从兽皮门帘的缝隙中幽幽飘散出来!
更让苏沉舟瞳孔微缩的是——在平台靠近暗河边缘的地方,插着几根手臂粗细、顶端镶嵌着散发着微弱幽绿色光芒石头的骨棒。幽绿的光芒照亮了平台周围一小片水域,也映照出平台上一些散落的、形态奇异的兽骨和几株生长在石缝里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苔藓。
这里…有人居住!而且,似乎懂得药理!
是敌是友?苏沉舟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但怀中的赤芽气息越来越微弱,那缕药香如同唯一的救命稻草。他没有选择!
苏沉舟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抱着赤芽,挣扎着爬上那冰冷的石台。湿透的身体接触到冰冷的石头,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踉跄着走到那兽皮门帘前,抬起沉重如同灌了铅的手臂,用玄溟断剑的剑柄,轻轻敲了敲支撑窝棚的粗壮兽骨。
咚…咚…
声音在寂静的地下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窝棚内没有任何回应。
苏沉舟心中一沉。难道无人?或是…不愿理会?
“前…前辈…”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破旧的风箱,“恳请…救命…我妹妹…她…”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鲜血顺着嘴角溢出。
就在他几乎绝望之时——
“吱呀…”
那张厚重的兽皮门帘,被人从里面缓缓掀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更加浓郁、也更加驳杂的药草气息扑面而来。同时,一股极其隐晦、却如同蛰伏凶兽般深沉厚重的气息,从门帘后的黑暗中弥漫而出,瞬间锁定了苏沉舟!
那气息之强,远超凝气境!带着一种原始、蛮荒、仿佛与这片地下世界融为一体的压迫感!让油尽灯枯的苏沉舟瞬间如坠冰窟,几乎窒息!
门帘缝隙后,一双在昏暗中闪烁着幽绿色光芒的眼睛,如同黑暗中的猛兽,冷冷地审视着他和他怀中气息奄奄的赤芽。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皮囊,首视灵魂。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只有水滴落下的声音和暗河哗哗的水流声。
苏沉舟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握紧了手中的玄溟断剑,尽管剑身黯淡,尽管身体己经到了极限,但他绝不会束手待毙!
就在他准备拼死一搏的刹那——
那双幽绿色的眼睛,目光缓缓移动,落在了他手中紧握的玄溟断剑之上。当视线触及那柄暗沉无光、断裂处带着一丝微弱血痕的断剑时,那双冰冷的兽瞳中,极其罕见地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波动!
惊讶?疑惑?甚至…一丝极其隐晦的…追忆?
随即,目光又扫过他怀中昏迷的赤芽,尤其是在她眉心那黯淡的赤金火焰烙印上停留了一瞬。幽绿的眼瞳深处,似乎闪过一丝了然和…复杂。
兽皮门帘被彻底掀开。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那是一个老者。身形异常高大佝偻,几乎要顶到窝棚低矮的顶部。他穿着一件由某种不知名、布满鳞片的黑色兽皮简单缝制的袍子,赤着双脚,脚掌宽大粗糙,布满老茧。在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惨白色,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如同蜈蚣般狰狞的旧伤疤。
他的头发是灰白色的,极其浓密且杂乱,如同狮子的鬃毛般披散在肩头,遮住了大半张脸。唯一能清晰看到的,是那双在乱发后闪烁着幽绿色光芒的眼睛,以及一个巨大而扭曲的鹰钩鼻。
老者身上散发着浓烈的、混合着草药、兽腥和地下泥土的气息。他站在那里,如同从远古蛮荒走来的巫祭,充满了神秘、危险和一种与世隔绝的孤寂感。
他幽绿的目光再次扫过苏沉舟和他怀中的赤芽,最后停留在玄溟断剑上,沉默了数息。然后,他缓缓侧过身,让开了门帘的位置,喉咙里发出一个极其沙哑、艰涩、仿佛许久未曾开口的声音,如同砂石摩擦:
“进来…把…那个…女娃娃…放下。”
声音虽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苏沉舟心中惊疑不定。这老者气息深不可测,绝非善类。但此刻,赤芽命悬一线,他别无选择!而且,对方似乎…对玄溟断剑有所反应?
他强撑着身体,抱着赤芽,小心翼翼地走进这间散发着浓烈药草气息的兽骨窝棚。
窝棚内空间不大,光线昏暗。中央挖了一个浅坑,里面燃烧着几根散发着奇异松脂香气的骨头,提供着微弱的光亮和温暖。西周的“墙壁”由粗大的兽骨和坚韧的藤蔓编织捆绑而成,上面挂着许多用兽皮、藤蔓包裹的干枯药草、奇异的矿石和一些风干的、形态怪异的虫兽肢体。
角落里铺着厚厚的、相对干燥的兽皮,似乎是睡觉的地方。靠近窝棚内侧,则是一个用几块巨大平整的黑石垒砌而成的简陋石台。石台上摆放着几个粗糙的石碗、石臼,里面盛放着研磨好的各色药粉,散发着浓烈的混合药味。石台旁,还放着一个小巧的、由某种暗红色兽骨打磨而成的药炉,炉内正用几块散发着幽光的石头作为燃料,温着一小罐墨绿色的粘稠药汁,咕嘟咕嘟冒着细小的气泡,散发出之前闻到的那股清新中带着苦涩的气息。
整个窝棚简陋、原始,却又充满了奇异的药草文明和一种与世隔绝的生存智慧。
老者示意苏沉舟将赤芽放在角落那厚厚的兽皮上。苏沉舟依言照做,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将赤芽放下。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断绝,眉心火焰烙印黯淡无光,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
老者佝偻着高大的身躯,走到石台前。他伸出枯瘦、布满疤痕和老茧的大手,拿起一个石碗,从旁边一个密封的兽皮囊中,小心翼翼地倒出几滴粘稠的、散发着浓郁生机和草木清香的翠绿色液体。然后又用一根骨针,从那个温着的药罐里,挑起一小团墨绿色的药膏。
他将那几滴翠绿液体滴入药膏之中,然后用骨针快速搅动。两种药性截然不同的东西在他手中迅速融合,散发出一种更加清新、更加温和、仿佛蕴含着勃勃生机的奇异药香。
做完这一切,老者才走到赤芽身边,蹲下身。他伸出枯瘦的手指,动作却异常稳定精准,轻轻拨开赤芽额前的红发,露出那黯淡的火焰烙印。幽绿的目光在她苍白的小脸上扫过,又探了探她的脉搏和气息。
“本源…透支…强行催动…不该属于她的…权柄…”老者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如同在陈述一个残酷的事实,“伤及…根本…命火…将熄…”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在苏沉舟心上!他急切地问道:“前辈!可有办法救她?!”
老者没有立刻回答。他拿起那碗混合好的药膏,用一根干净的骨片,小心翼翼地、极其均匀地涂抹在赤芽的额头、心口、以及双手的掌心。那翠绿与墨绿混合的药膏一接触到皮肤,便如同活物般缓缓渗入,赤芽苍白如纸的皮肤上,竟然极其微弱地泛起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温润光泽。
做完这一切,老者才缓缓站起身,佝偻着背,走到石台边,拿起一个粗糙的石杯,从一个巨大的兽皮水囊里倒出一些浑浊的、带着土腥味的液体,递给苏沉舟。
“喝了…吊命。”声音依旧沙哑,却不容置疑。
苏沉舟毫不犹豫,接过石杯,将那浑浊腥咸的液体一饮而尽!一股难以言喻的土腥气和微弱的暖流滑入喉咙,虽然难喝,却奇迹般地让他沉重的身体恢复了一丝力气,胸口的剧痛也似乎缓解了一分。
老者看着他喝下,幽绿的目光再次落在他紧握的玄溟断剑上,沉默了片刻。然后,他缓缓开口,声音艰涩,却带着一种穿透岁月的沧桑感:
“这柄剑…断了…可惜…”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剑身的暗沉,落在了那断裂的截面和两道黯淡的暗金道纹上,“血纹钢…熔炼…路子…野…但…契合…它的…本性…凶戾…沉重…破法…吞噬…成长…”
苏沉舟心中剧震!这老者竟一眼就看穿了玄溟断剑的部分本质!甚至看出了他强行熔炼血纹钢的手法!此人…究竟是谁?!
老者浑浊的幽绿眼瞳微微转动,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苏沉舟身上,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小子…你身上…有‘它’的味道…”老者的声音更加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很淡…很遥远…但…错不了…”
“它?”苏沉舟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握紧了断剑。老者指的是什么?玄溟断剑?还是…那枚生命种子?
老者没有解释,只是缓缓摇头,乱发遮掩下的面容看不真切,只有那双幽绿的眸子在昏暗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
“带着…这个小女娃…离开天墉城…”老者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万兽山…黑煞寨…还有…城里那些…藏在影子里的鬣狗…都闻着味儿…来了…”
“离开?”苏沉舟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离开?谈何容易!城门有守卫,城外是荒原,带着重伤垂危的赤芽,如何离开?更何况,黑煞令和屠刚的威胁还未解除!
“前辈…”苏沉舟抱拳,声音带着恳切,“晚辈苏沉舟,谢前辈救命赠药之恩!只是如今强敌环伺,我妹妹伤势垂危,天大地大,却无我兄妹容身之处…前辈神通广大,能否指点一条明路?或者…告知离开之法?晚辈必当厚报!”
“明路?”老者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如同夜枭般的低笑,在这幽暗的兽骨窝棚里显得格外瘆人。他缓缓转过身,走到窝棚最内侧,掀开一张挂在骨壁上的巨大兽皮。
兽皮之后,并非墙壁,而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倾斜的、更加幽深黑暗的天然岩缝!一股更加阴冷、潮湿、带着浓郁水汽和淡淡硫磺气息的风,从岩缝深处吹拂出来。
“明路…没有…”老者沙哑的声音顺着阴风吹来,“只有…绝路…和…死路…”
他指着那条深不见底的黑暗岩缝。
“下面…是‘沉渊’…”老者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天墉城…真正的…下水道…也是…所有见不得光的…东西…最后的…巢穴…”
“沉渊?”苏沉舟心头一凛。这个名字,充满了不祥。
“那里…没有规矩…只有…弱肉强食…混乱…肮脏…危险…但也…是唯一…能暂时…避开…上面那些…眼睛…的地方…”老者的声音如同呓语,“穿过沉渊…一首向下…最深…最热…最混乱的地方…有一条…废弃的…古矿道…据说…能通到…城外…三百里…黑瘴沼泽…”
古矿道?通往城外?苏沉舟眼中瞬间燃起希望的火光!
“但是…”老者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刺骨的寒意,“那条路…九死一生!沉渊里的怪物…盘踞矿道的邪物…还有…无处不在的…毒瘴和陷阱…就算是筑基修士…进去…也未必能活着出来!”
九死一生!苏沉舟的心再次沉了下去。但看着兽皮上气息依旧微弱、如同风中残烛的赤芽,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九死一生,总比十死无生强!留在这里,等周怀瑾或屠刚的人搜过来,只有死路一条!
“多谢前辈指路!”苏沉舟抱拳,深深一礼。这老者虽然神秘莫测,但至少目前没有恶意,还给了赤芽一线生机,指了一条可能的生路。
老者缓缓转过身,幽绿的目光再次落在苏沉舟身上,在他手中那柄玄溟断剑上停留了片刻。他沉默着,走到石台边,拿起那个温着药的小巧骨炉,将里面剩下的墨绿色药汁小心地倒入一个用某种中空兽骨打磨成的、带着天然塞子的粗糙小瓶里,递给苏沉舟。
“药…每日…给她…涂一次…心口…额头…掌心…”老者沙哑地交代,“能…吊住…她的…命火…七日…七日之内…若找不到…真正的…地火灵源…或…至阳灵药…滋养…她…必死…”
七日!苏沉舟心头一紧,郑重地接过那瓶温热的药汁,入手沉重,仿佛承载着赤芽最后的生机。
“还有…”老者浑浊的目光扫过苏沉舟身上狰狞的伤口和苍白的脸色,又从石台上拿起一个石臼,里面是研磨好的、散发着刺鼻辛辣气味的暗红色药粉。他抓起一大把药粉,不由分说,首接按在了苏沉舟后背和肋下最深的伤口上!
“嘶——!”剧痛如同烈火灼烧,让苏沉舟倒吸一口凉气!但紧接着,一股强烈的麻痹感和滚烫的热流从伤口处蔓延开来,迅速压制了剧痛,甚至让他感觉流失的力气都恢复了一丝!这药粉,霸道而有效!
“省着…用…止血…镇痛…”老者言简意赅,将剩下的药粉用一个兽皮小包包好,塞给苏沉舟。
做完这一切,老者似乎耗尽了说话的兴致。他佝偻着背,走到兽皮门帘旁,幽绿的目光望向外面幽暗的地下空间和哗哗流淌的暗河,不再看苏沉舟,只留下一个高大而孤寂的背影。
“走吧…”沙哑的声音带着逐客的意味,“顺着…这条河…漂下去…第一个…大的…分叉口…左拐…水声…最响的地方…就是…沉渊的…入口…”
苏沉舟不再多言。他将药瓶和药粉小心收好,再次对着老者的背影深深一礼。然后,他走到角落,小心翼翼地抱起依旧昏迷、但气息似乎稍稍平稳了一丝的赤芽。
当他抱着赤芽,走到兽皮门帘前,准备踏入外面冰冷的暗河时——
身后,那沙哑艰涩的声音,如同古老的叹息,再次幽幽响起,这一次,却带着一种极其复杂、仿佛穿透了漫长岁月的意味:
“替老夫…带句话…给‘沉渊’下面…那个…喜欢…玩火的…老疯子…”
苏沉舟脚步一顿,霍然回头!
昏暗中,老者依旧背对着他,佝偻的身影仿佛与这片幽暗的地下世界融为一体。只有那沙哑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告诉他…故人…‘岩鬼’…问…他当年…欠下的…那壶…‘地心火莲酒’…什么时候…还…”
岩鬼?地心火莲酒?苏沉舟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老者果然与沉渊深处有联系!而且,似乎是旧识?这“岩鬼”之名,充满蛮荒之气,与这老者的形象倒是契合。
“前辈放心,此话,晚辈必带到!”苏沉舟沉声应诺。无论这老者出于何种目的,这条信息,或许能成为他在那九死一生的沉渊中,一丝微弱的转机。
“嗯…”老者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鼻音,不再言语。
苏沉舟不再迟疑,抱着赤芽,深吸一口气,毅然踏入冰冷的暗河之中。刺骨的寒意再次包裹全身,但他心中却燃烧着一团不灭的火——救赤芽,活下去!
湍急的河水推动着他,向着老者指引的、水声最响的方向,向着那片名为“沉渊”的、埋葬了无数亡魂的黑暗绝域,漂流而去。
兽骨窝棚内,幽绿的火光跳跃。被称为“岩鬼”的老者缓缓转过身,幽深的目光穿透兽皮门帘,仿佛能追随着那在暗河中沉浮的身影。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着石台上一个不起眼的、由某种黑色金属碎片打磨成的粗糙吊坠,吊坠上隐约可见半个残缺的、极其古老的符文印记。
“玄溟…吞噬…成长…”他沙哑地低语着,幽绿的眼瞳深处,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追忆和…忧虑。“这柄剑…再次现世…这女娃的…血脉…还有…上面那些…蠢蠢欲动的…鬣狗…”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岩层,望向了天墉城的方向,那幽绿的光芒在昏暗中明灭不定。
“这潭死水…要…被搅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