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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黄沙漫漫，驼铃悠悠，一支庞大的军队如同黑色的潮水，缓缓涌向绿洲边缘。距离那片象征着财富与繁荣的龟兹城三十里外，匈奴大军依着一条干涸的河道扎下了营寨。
与上次草原联盟仓促集结的混乱不同，如今的匈奴大营井然有序，巡逻的哨骑往来不绝，营寨外围甚至挖掘了简易的壕沟和鹿角。数万战士沉默地卸下行装，搭建帐篷，喂养马匹，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久经战阵的干练与肃杀。那些新制的连弩被小心翼翼地从大车上搬运下来，用厚厚的毡布覆盖，如同蛰伏的凶兽，等待着饮血的时刻。
秦屿站在一处临时搭建的瞭望台上，手搭凉棚，眯眼远眺。风沙吹拂着他玄色的衣袍，猎猎作响。三十里外，龟兹城的轮廓在热浪的蒸腾下有些扭曲，但那高耸的城墙依旧清晰可见，如同一头匍匐的巨兽，横亘在丝绸之路上。
“这白霸王，倒是舍得下本钱修城墙。”秦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克烈和呼延博侍立在他身后，前者着腰间的狼牙棒，眼中凶光闪烁，后者则沉稳许多，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地形。
“单于，这龟兹城墙高池深，又有那些西域杂兵，怕是不好啃。”呼延博沉声道。
“再硬的骨头，也得给它砸碎了咽下去。”克烈瓮声瓮气地接话，浑不在意。
秦屿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等。”
一个“等”字，让整个匈奴大营都沉静下来，只有操练的呼喝声和兵器碰撞声此起彼伏。他们在等龟兹的反应，也在等一个最佳的进攻时机。
果然，不出半日，一队人马自龟兹城方向疾驰而来。为首者身着锦袍，头戴卷檐帽，身后跟着十数名护卫，皆是高鼻深目，装备精良，正是龟兹的使者。
使者一行在匈奴大营外被拦下，通报之后，才被允许进入。
中军大帐内，秦屿高坐主位，神色平静地看着走进来的龟兹使者。那使者约莫西十上下，留着精心修剪的络腮胡，眼神中带着几分倨傲，却又在看到帐内匈奴将领那如狼似虎的目光时，不易察觉地收敛了几分。
“龟兹国相阿奢那，见过匈奴单于。”使者行了个龟兹的抚胸礼，语气不卑不亢，“不知单于大军兵临我龟兹城下，所为何事？”
秦屿端起面前的马奶酒，轻轻抿了一口，帐内的气氛有些凝滞。他放下酒碗，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明人不说暗话。苏仆延、步度根、呼厨泉那几个草原的叛徒，如今可在你龟兹城中？”
阿奢那眼神微微一闪，随即道：“苏仆延大人他们确实在我龟兹做客。草原上的纷争，我龟兹无意插手。”
“无意插手？”秦屿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那为何要收留我匈奴的叛逆？本单于耐心有限，给你们两个选择。一，交出苏仆延等一干人犯，并赔偿我匈奴此次出兵的粮草军械损失，黄金万两，牛羊万头，丝绸千匹。如此，我们尚有谈判的可能。”
阿奢那脸色一变，黄金万两，牛羊万头？这简首是狮子大开口！他强压怒火：“单于此言，未免太过霸道！苏仆延大人他们是我龟兹的客人，我王绝无可能将客人交出！至于赔偿，更是无稽之谈！”
秦屿的目光骤然变冷，帐内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那就是没得谈了？”
阿奢那挺了挺胸膛，似乎想找回些气势：“我王说了，龟兹国虽小，却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单于若执意开战，我龟兹勇士，必将奉陪到底！”他这话说的铿锵有力，颇有几分玉石俱焚的决绝。
“好一个奉陪到底！”秦屿忽然笑了，那笑容却让阿奢那心中一寒，“本单于就喜欢有骨气的人。回去告诉白霸王，既然想战，那便来战！我匈奴大军，随时恭候！”
“告辞！”阿奢那拂袖而去，走出大帐时，额角己渗出细密的汗珠。匈奴单于的压迫感，远比他想象的更为强大。
待龟兹使者走远，张骞从帐后转出，躬身道：“单于，一切如您所料。己有三支斥候小队成功混入龟兹城，扮作往来商贩。另外，按照您的吩咐，我们己用重金联络上了城内几支颇有实力的佣兵团首领。其中两支是来自大宛的悍勇之辈，另一支则是月氏的游侠。他们平日里没少受龟兹贵族的鸟气，只要价钱给到位，再加上我军兵临城下，关键时刻，他们答应可以为我军打开城门，里应外合。”
“哦？”秦屿眉毛一扬，“‘钞能力’果然在什么时候都好使。这几支佣兵，可靠吗？”
“属下己再三确认，也留了后手。他们贪财，但也惜命。只要我军攻势猛烈，让他们看到城破的希望，他们不敢不从。”张骞自信地回答。
“很好。”秦屿点了点头，“让他们潜伏好，等待命令。白霸王不是有钱吗？本单于倒要看看，他的钱能不能买来胜利。”
另一边，龟兹使者阿奢那狼狈地返回王宫，将秦屿的条件和最后通牒原原本本地告知了龟兹王白霸王。
龟兹王宫内，灯火通明，乐声悠扬。白霸王，一个身材肥胖，满面红光的中年人，正搂着两个美艳的舞姬饮酒作乐。听完阿奢那的禀报，他“啪”地将酒杯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
“岂有此理！那赫连炎小儿，当真以为灭了几个草原蛮子，就能在我龟兹面前耀武扬威了？”白霸王怒极反笑，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黄金万两？牛羊万头？他怎么不去抢！”
苏仆延、步度根、呼厨泉三人侍立一旁，闻言也是脸色铁青。
“大王息怒，”苏仆延连忙上前劝道，“赫连炎此子诡计多端，不可不防。其麾下铁浮屠、怯薛卫战力非凡，此次又添了新军，声势浩大……”
“哼！一群骑马的蛮子而己！”白霸王不屑地打断他，“本王有的是钱粮，城内兵精粮足，新招募的西域勇士哪个不是以一当十的好手？我龟兹城墙之坚固，冠绝西域！他赫连炎想攻城？简首是痴人说梦！”
他猛地站起身，的身体却透出一股彪悍之气：“传令下去！全城戒严！各部守军严阵以待！本王倒要看看，他赫连炎有什么本事能啃下我这龟兹城！告诉那些匈奴人，野战本王尚且不惧，何况据城而守！”
白霸王的声音在宫殿内回荡，充满了强大的自信，或者说是自负。在他看来，凭借龟兹坚固的城防和充足的财力，足以耗死这支远道而来的匈奴大军。
夜色渐深，匈奴大营中，篝火点点，如同草原上的繁星。
秦屿站在瞭望台上，遥望着灯火通明的龟兹城，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白霸王啊白霸王，你以为有钱有城墙就高枕无忧了吗？”他喃喃自语，“你可知，这世上最坚固的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被攻破的。”
他目光转向营中那些被毡布覆盖的神秘器械，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连弩……墨翟……张骞的内应……再加上我匈奴的铁骑……”秦屿在心中盘算着，“这一战，定要让整个西域都知道，谁才是这片土地上新的主人！”
风，似乎更冷冽了。一场决定丝绸之路未来走向的大战，己箭在弦上。而秦屿，己经布好了他的棋局，只等着猎物一步步踏入陷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