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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崖村绣坊的油灯又亮到了后半夜，跳动的火苗将林小满的影子投射在斑驳的土墙上，忽明忽暗。她趴在老旧的木桌上，手中的铅笔在泛黄的纸上反复勾勒，木屑簌簌落在桌面上。囡囡趴在她膝头，小辫子散了一半，困倦的眼神却始终盯着画纸：“妈妈，这里画只凤凰好不好？就像你绣的那样！” 孩子的声音软糯，带着浓浓的困意，却满是期待。周建国坐在一旁的竹凳上修补竹筐，竹篾划破了他粗糙的手掌，他只是随意地用嘴吸了吸，又继续忙活，还不时抬头看看母女俩，眼神里满是心疼。
“凤凰太普通了。” 林小满咬着笔头思索，眉头紧锁。突然，她瞥见墙上囡囡的画 —— 歪歪扭扭的青崖山，山脚下绣坊冒着袅袅炊烟，还有只衔着针线的燕子。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仿佛黑暗中燃起了一盏明灯，铅笔在纸上快速游走，沙沙作响。不一会儿，一只振翅欲飞的燕子跃然纸上，嘴里的金线巧妙地化作 “青崖绣” 三个毛笔字，字体虽不规整，却透着一股灵动劲儿。
“好看！” 囡囡拍手叫好，兴奋得不小心碰倒了墨水瓶。黑色的墨水在桌面上蔓延开来，周建国连忙扔下手中的竹篾，用袖口去擦，深蓝的布料顿时晕开一片墨迹。“这燕子带着咱们的绣活飞出大山，” 林小满笑着说，眼神中满是憧憬，“就用它当招牌。” 她想起邻村千篇一律的牡丹图案，心中更加坚定了走差异化路线的决心，暗暗发誓一定要让青崖绣坊脱颖而出。
第二天一早，林小满就带着囡囡去了镇上的印刷厂。老式印刷机 “哐当哐当” 地响着，震得地面微微颤动，刺鼻的油墨味弥漫在空气中，让人首皱眉头。囡囡踮着脚，好奇地看着工人刻板，小鼻子上很快就沾了墨点，像个可爱的小花猫：“叔叔，能把燕子印得会飞吗？” 工人被孩子天真的话语逗笑了，特意用金粉给燕子翅膀描了边。当第一张印着烫金标识的宣传海报出炉时，林小满小心翼翼地接过，粗糙的纸张着她的指尖，她仿佛看到了绣坊的新希望，眼神中闪烁着光芒。
周末清晨，天还没完全亮透，周建国就开始忙碌起来。他把绣品样品、海报和传单仔细地捆在自行车后座，还用麻绳反复加固，生怕路上掉了。车梁上，他绑着囡囡的小椅子，又垫了几层棉布，确保孩子坐得舒服。“坐稳了！” 他叮嘱道，声音里满是关切，随后带着妻女向县城出发。深秋的风如同刀子一般，卷起路边的落叶，打在三人身上。囡囡缩在林小满怀里，却依然兴奋地指着远处：“爸爸快看，那边的大楼好高！” 清脆的童音在寂静的山路上回荡。
他们的第一站是百货大楼。气派的玻璃门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周建国站在门口，看着进进出出穿着时髦的人，心里有些发怵：“要不我先进去探探？” 林小满却毫不犹豫地牵起囡囡的手，首接走了进去。柜台后的售货员正在嗑瓜子，看到三人土气的穿着，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冷淡：“供销社在对面。”
“我们是青崖绣坊的。” 林小满不卑不亢地说道，同时把绣着卡通图案的手帕铺在柜台上，“您看这双面绣，两面花纹一模一样。” 囡囡也适时举起宣传海报，奶声奶气地说：“阿姨，燕子会发光哦！” 售货员终于放下瓜子，指尖抚过细腻的针脚，眼睛亮了起来：“这花样倒是新鲜，不过我们只和有批文的厂子合作。” 希望刚刚升起，又瞬间破灭，周建国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从百货大楼出来，周建国有些泄气：“都说了我先进去......”“不试试怎么知道？” 林小满一边擦去囡囡额头因为紧张冒出的汗，一边坚定地说，“下一家布庄。” 她想起王婶说过，布庄老板是个爱才的人，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布庄里，昏暗的灯光下，老板陈阿婆戴着圆框眼镜，正对着账本发愁，嘴里还小声嘟囔着什么。林小满走上前去，递上绣着并蒂莲的桌布，语气诚恳：“您看这配色，用的是老辈传下来的草木染。” 陈阿婆的手突然颤抖起来，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了泪花：“这针法...... 和我母亲当年教我的一样！” 原来老人年轻时也是绣娘，后来家道中落才改行。
囡囡趁机掏出画册，献宝似的递过去：“阿婆，这些都是我画的！” 陈阿婆翻着画纸，眼角的泪水滴落在纸上，声音哽咽：“难得现在的孩子还爱这些老手艺。这样，先放五十件试试，卖得好再谈长期。” 周建国激动得差点碰倒货架，林小满赶紧扶住摇晃的布料，心中的喜悦如同潮水般涌来。
接下来的日子，三人跑遍了县城的大街小巷。在文具店，林小满和老板磨了整整一个下午的嘴皮子，从产品特色说到市场前景，终于说服老板把绣着卡通图案的书包摆在显眼位置；在副食店，她用绣着福字的围裙换来了橱窗广告位，还帮老板设计了独特的促销标语。囡囡成了小明星，常常奶声奶气地介绍：“这个手帕绣了三天三夜，妈妈的手都扎破了。” 听得顾客们既心疼又感动，不少人当场就掏钱购买。
但并非处处顺利。在一家高档服装店，经理穿着笔挺的西装，上下打量着他们，嗤笑道：“乡下手艺还想进精品柜台？” 周建国气得满脸通红，撸起袖子就要理论，被林小满一把拦住。出门后，林小满反而笑得灿烂：“他越是瞧不上，越说明咱们方向对了。等咱们做出名声，让他主动来求合作！” 话虽这么说，她的心里还是有些失落，默默握紧了拳头。
回到青崖村时，月光洒满山路，如同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银纱。囡囡早己在周建国背上睡着，嘴角还挂着甜甜的笑。林小满看着丈夫被勒红的肩膀，心疼地说：“明天我和你换着骑车。”“说什么胡话，” 周建国轻轻摇头，“你留着力气教大伙绣花。” 他裤兜里还揣着没发完的传单，边角己经被汗水浸湿，皱巴巴的。
绣坊里，灯火通明。王婶他们正在赶制订单，银针在布料上穿梭，发出细微的声响。煤油灯下，老木匠照着新画的图纸做绣架，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张嫂子的孩子在一旁叠传单，认真地把 “青崖绣” 的燕子图案对齐。周母戴着老花镜，坐在最亮的地方，仔细检查每一块绣品的针脚，嘴里还念叨着：“可不能砸了招牌。” 谁能想到，曾经对林小满百般挑剔的老人，如今成了最严格的质检员。
深夜，整个村子都安静了下来，只有虫鸣声此起彼伏。林小满再次翻开日记本，上面记满了客户的反馈：“年轻姑娘喜欢卡通图案”“老太太偏爱传统纹样”。她咬开钢笔帽，在扉页写下：“下个月去省城参加工艺品展销会”。窗外，山风掠过绣坊新挂的招牌，燕子标识在月光下微微发亮，仿佛真要展翅高飞。而此时的她还不知道，这些天积攒的人脉和经验，将在不久后的产品滞销危机中，成为打开新局面的关键钥匙。未来的路还很长，充满了未知和挑战，但林小满坚信，只要他们一家人齐心协力，青崖绣坊一定能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闯出一片天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