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未亮,苏轻语便坐在书案前,盯着那封昨夜出现的无名书信。
“昔年冷宫之中,亦曾有一女子,自称‘天外来人’。”
短短一句话,像一根细针,轻轻落在她心湖中央,却泛起了连绵不绝的波澜。
她本以为,自己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意外而来”的人。可眼前的这句话,像是将她孤独的命运——悄然打开了另一扇门。
“冷宫……”她低语,指尖轻轻信纸边缘。
信是熟羊皮纸,字迹苍劲却不夸张,朱印模糊,有意遮去出印之人身份。下笔稳,显然出自受过正规教习之人之手。
更可怖的是——
这封信能出现在她案前,说明写信之人,不止了解她的过去,更能悄无声息地进出长春殿。如此手段,绝非常人。
她忽然想起,那夜萧御辰曾说过:
“太后二十年前见过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疯癫、自焚,死于冷宫。”
他当时不愿多说,似乎是在刻意回避。
可现在看来,那个女子,极有可能和她一样,来自“另一个世界”。
午后,她带着信去了偏殿,没惊动他人,只在他回殿之后,悄悄将那封信放在他书案上。
“我想查。”她轻声说。
萧御辰看了一眼信,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像是早己有所预感。
“你想查,我便陪你查。”
“可这条路,可能会翻出一些……连皇族都避而不谈的旧事。”
“我不怕。”
“那你要答应我,”他盯着她的眼睛,语气一字一句,“无论查出什么,你都要告诉我,不许再一个人背着。”
苏轻语点头,那一瞬,她是真的心软了。她总觉得,有这个人牵着,纵然真相深似深渊,她也敢走下去。
他们定下计划,数日后再前往冷宫一探——而这次,不再偷偷潜入,而是以“抄查旧案”为名,由萧御辰亲自带她入内。
这一日风雪乍起,宫中积雪半尺。她一身月白貂裘,随他踏雪而行。
宫墙之外是喧哗,墙内冷宫却依旧沉寂如灰。
他们推开一扇己斑驳的殿门,那股陈年的潮冷味扑面而来,像是落满尘埃的记忆,瞬间破裂开来。
“这里……”她喃喃低语,脚步缓慢,像是心脏被什么牵引着。
她走到最深处的寝殿,忽然停住。
地面上,依稀可见一圈焦黑印迹,像是烧毁的痕迹。角落还有残存的绣帕,早己灰败,却在阳光下隐隐透出“月”字暗纹。
“这是当年她的房间。”萧御辰站在她身后,语气沉沉,“没人敢靠近,因为据说她死后,那屋子里常传出女子夜哭。”
苏轻语没说话,只是慢慢走近,蹲下身去。
她忽然发现,焦痕之内,有一块小砖松动。她试着揭开,竟抽出一只早年宫制木匣,里面只有两样东西:
一枚细银的铃铛,和一页……绢书。
她颤着手将其展开,只见绢面上竟写着繁体古字:
“一梦入宫墙,不知归期远;卷中人命薄,孤魂系他年。”
落款处,潦草署着两个字:
“林浅”
她心跳一滞。
林浅?她不认识这个名字,却忽然觉得那字——似曾相识。
“你怎么了?”萧御辰伸手扶住她。
她缓缓摇头,眼中却染上复杂情绪:“我觉得……她和我,是一样的人。”
“我也觉得。”他轻声说,“这不是巧合。”
他看着她指间的铃铛,忽然道:
“我小时候曾听祖母讲过一个禁忌故事,说冷宫中曾关过一个疯女,日日摇铃唱歌,说要‘回家’。”
“但没人信她。”
“她死时,手中还握着这枚铃。”
苏轻语低头,紧紧攥住铃铛,心中百味杂陈。
她不知道那叫林浅的女子是谁,也不知她为何发疯、为何自焚,但她知道:
她必须查下去。
为自己,也为那个,被世界遗忘的人。
冷宫之雪,越落越大。
苏轻语抬头望着灰天,忽而被一只大掌覆住眼睛。
“别看。”萧御辰轻声说,“你若伤心,我便不许你再一个人来。”
她握紧他手,低声回应:“好。”
他们并肩立于风雪里,身后,是一个早己尘封的世界;而眼前,是一个未知的新局。
可他们知道——再远的谜,也比独自漂泊好。
因为此刻,他们是两个人。
(第二十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