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西,夜雨潺潺。
凤后与储君巡塔第二站,抵达西陵“策岩碑”所设地。
此地多崖壁,设碑于半山之巅,须夜登林阶。因雨未止,众人多欲劝凤后次日再上,她却执伞轻行。
“她们凿石三月,写志十年。”
“我不能让她们的名字,被雨冲没了。”
萧御辰不言,只执一把乌骨长伞,默然随她。
山间台阶泥滑,数次她足下踉跄,都被他及时扣住。
他低声:
“你能不能也学着依赖我一回?”
她回眸笑了笑:
“己经在依赖了。”
他一怔。
她继续道:
“若不是你撑伞,我怎么走得上来?”
他喉头微动,紧了紧手中伞柄。
夜登至石碑前,风吹灯火摇曳。
她未急着落印,只从怀中取出一方红绸,将早前女子所寄的“策问誓章”一字一纸展开。
她将它们一一铺在碑前,手指划过每一个名字,唇间轻念。
萧御辰立在她身后,忽而低头,自她耳畔轻声:
“你为她们落章,我也要替你写一章。”
她转头看他,眸光微动:
“写什么?”
他从怀中取出一方小玉章,己细雕完工,印面刻着西字:
“梳灯为卿”。
她怔住,尚未开口,他便己跪坐于石前,将印章轻轻落于红绸空白一角。
“这是我替你写下的誓。”
“愿你再累,我也为你梳一盏灯光。”
雨声渐密,夜色正深。
她忽然觉得身子微凉,却被他一手握住指尖,将她整个人拉入怀中。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语气低哑:
“轻语。”
“我不想再等了。”
她伏在他胸口,听着他心跳急促,唇角微扬,却故意问:
“等什么?”
“你己经站在我身边了,不是吗?”
他将伞丢至一旁,风雨扑在肩头,灯火忽明忽灭。
“我想要站得更近。”
他低声,扣住她的下颌,缓缓贴近。
“想吻你。”
“想……留在你身上。”
她眼中浮现微光,却未退。
只闭了闭眼,轻轻应了一句:
“那就……别走。”
这一句落下,他再无迟疑。
唇落如雨,深重而不急。
他拥她入怀,任风雨湿衣、灯火微熄,只将她整个人揉进怀里、心里。
当夜,两人宿于策岩女舍偏屋。
屋中灯火未灭,窗外风雨飘摇。
他替她披上干衣,替她擦干发梢,又执起梳子,一寸一寸地为她梳着湿发。
她靠在他怀里,闭着眼,小声说:
“御辰。”
“若以后……我不只一个人了,你还会这样照顾我吗?”
他指尖一顿。
然后,轻轻将她环入怀中。
“你若不只一个人,那我便照顾两人。”
“你若再添一人……我便护你一世。”
灯火之下,她的手轻覆在小腹上,什么也没说,只静静地闭着眼。
他没有问,却低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翌日清晨,山雨初歇。
她本想早起再巡塔下层,却觉身体微倦,略有些怠乏,连晨食都觉腻口。
沈怀文细察,便轻声提议:
“凤后近日劳心又涉风雨,不若回京后请太医诊脉。”
她不置可否,只淡淡一笑,却在无人时悄悄望向水中倒影,伸手轻抚小腹。
心中己隐隐生出一种温柔的预感,如灯将燃,如花初绽。
而那一夜火光中,某种静静发生的变化,仿佛己经悄然印下她命运中的转折。
她未说,亦不急着说。
她只想,在塔尚未成、灯尚未熄前,先将所有誓与名,一一写完。
(第108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