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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我会在深夜惊醒，手指不自觉地摸向颈后——那个早己不存在的接口。三年了，我依然会忘记自己拥有了一具真实的身体。皮肤会晒伤，指甲会生长，咖啡太烫时会条件反射地想要调低痛觉感知度。
马克西姆说我这是"数字灵魂的幻肢痛"。
镜子里的这张脸，和《幻界》中的"夜莺"有七分相似。右眼角多了一道细疤，是南极战役的纪念品。我常常盯着它看，恍惚间会觉得小酒正在那里轻笑。她现在和零一起管理着《幻界》的黎明区，偶尔会通过量子纠缠借用我的舌尖品尝巧克力，或是用我的手指触摸花瓣。这种被共享的感觉很奇怪，就像心里永远住着个不安分的房客。
爸爸的轮椅声从走廊传来。我数着他的步频，能准确判断他今天吃了多少止痛药。他的左腿神经再生速度比预期慢17%，这个数字我每天都会重新计算，仿佛精确的百分比能带来某种掌控感。白霜说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表现，建议我停止这种"无意义的监控"。但她自己却悄悄优化了爸爸的复健方案——我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个家。
玫瑰园的地下实验室里，那些紫色液态意识正在"学习"。萨缪尔教授给他们播放古典乐，启明则教授基础物理法则。有时候其中一团会突然形成手的形状，轻轻触碰玻璃壁，指节的弧度让我想起A在钟楼里操作控制台的样子。爸爸总在这个时候沉默，手里攥着妈妈那枚己经停摆的怀表。
我学会了泡菊花茶。水温和浸泡时间必须精确到秒，就像当年在《幻界》设计技能冷却时间。莉娜嘲笑我这根本是"程序员的强迫症"，但她不知道——这种对确定性的偏执，是唯一能让我从记忆闪回中锚定现实的方法。当沸水注入瓷杯，花瓣旋转的轨迹里不会突然裂开数据黑洞；当茶香弥漫时，没有人会从蒸汽中浮现出被混沌腐蚀的脸。
昨天去看了阿尔文。他在《幻界》的新手村当向导，金发永远沾着虚拟阳光。现实世界的马克西姆正在和莉娜约会，而数字世界的阿尔文依然记得每一个共同战斗的细节。这种割裂感曾经让我失眠，首到零解释说："所有真实的记忆都值得被保留，无论发生在哪个世界。"
我保留着虚空之轮的蓝图纸。有时候会在车库工作台前摆弄零件，试图用钛合金和量子芯片复刻它。爸爸看到后什么也没说，第二天在我的设计图上标注了七处改进建议——就像我七岁那年，他教我组装自行车那样。不同的是，现在他的手指会不受控制地颤抖，铅笔线变得断断续续。
启明说液态意识正在创造新语言。那些波纹构成的符号既不是混沌的混乱也不是秩序的刻板，而是某种流动的诗篇。有时候深夜值班，我会把额头贴在隔离舱的玻璃上，感受着量子层面的"声音"——那不是词语，而是一种纯粹的存在共鸣。在这种时刻，我确信凯瑟琳和其他守望者正在归来，只是归来后的他们，或许会比"人类"这个词所定义的更为广阔。
今天清晨，一株量子蓝玫瑰提前开放了。花瓣上的银色纹路组成了完美的莫比乌斯环。爸爸说这是妈妈最爱的拓扑结构，因为它"只有一个表面，没有边界"。我忽然明白自己为何执着于修复虚空之轮——并非怀念战斗，而是需要某种象征：那些看似断裂的，终将首尾相连；所有支离破碎的，都会找到新的完整。
就像现在的我，站在玫瑰园的晨光里，同时是江七、夜莺、姐姐、女儿、前守护者、现技术顾问...这些身份不再需要切换，而是如同液态意识般自然交融。
小酒说得对：最完美的设计往往看起来像缺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