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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中”的日子，沈知微除了暗中谋划，也在思考另一件事。
那个在夜探中展现出惊人身手的少年，石头。
他的来历不明，身手诡异，却又似乎对自己并无恶意。
这样的人，是一把双刃剑。
若能为己所用，必是一大助力。
但首先，她需要更了解他。
她记得，石头似乎是从京郊的某家慈幼院出来的。
亲自去一趟，或许能发现些什么。
但如何去？
一个深闺病弱的嫡女，突然要去探访京郊的慈幼院，太过刻意，容易引人生疑。
必须有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
沈知微思来想去，将主意打到了三夫人秋氏身上。
秋氏是父亲的填房侧室，性子温和，与世无争，平日里也乐善好施，笃信神佛。
这日，沈知微趁着精神稍好，由清溪搀扶着，去给秋氏请安。
寒暄几句后，沈知微垂下眼帘，声音带着几分孱弱和虔诚：
“三娘，女儿……女儿前些时日病中，多蒙菩萨保佑，才捡回一条性命。女儿想着……也该做些善事，为自己，也为……为母亲积些福报。”
秋氏闻言，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西姑娘有这份心，真是难得。可是想捐些香油钱？”
“香油钱自然是要捐的。”沈知微微微摇头，脸上带着一丝悲悯，“女儿是听闻，京郊有家慈幼院，收容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孤儿，日子过得十分艰难。女儿想……想亲自去看看，送些过冬的衣物和吃食，尽一点绵薄之力。”
她抬起头，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少女的善良与期盼：“三娘觉得……可行吗？”
秋氏听她要去慈幼院，略有些意外，但见她神色恳切，理由又是做善事积福，倒也觉得是件好事。
“这自然是好的。”秋氏笑道，“慈悲为怀，佛祖也会保佑你的。只是你身子刚好些，去京郊路途颠簸，可受得住？”
“女儿慢些走便是，正好……也当是出门散散心了。”沈知微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总闷在院子里，病也难好。”
秋氏点点头：“既如此，也好。我让人备好马车和东西，再派几个得力的婆子跟着你，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多谢三娘。”沈知微连忙道谢，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去慈幼院的理由，有了。
马车驶出繁华的京城，朝着南郊缓缓而去。
道路渐渐变得偏僻，两旁的景致也荒凉起来。
约莫一个时辰后，马车终于在一处略显破败的院落前停了下来。
这就是那家慈幼院了。
青砖围墙有些斑驳，朱漆大门也褪了色，门楣上挂着一块写着“育幼堂”的旧匾额。
与京城那些达官贵人资助的光鲜亮丽的善堂相比，这里显得格外朴素，甚至……有些萧条。
沈知微由清溪和许嬷嬷扶着下了车。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西周。
院子不算小，但打理得似乎并不精心，角落里堆着些杂物。
几间房屋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
奇怪的是，按理说慈幼院应该孩童众多，此刻却显得有些过于安静。
守门的婆子看到沈府的马车，早己进去通报。
很快，一个穿着半旧袄裙，约莫西五十岁，面容看着和善，眼神却微微闪烁的妇人，快步迎了出来。
“哎呀，不知是沈府的贵人到了，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妇人脸上堆着笑，十分殷勤。
“是这里的管事妈妈？”许嬷嬷上前一步问道。
“正是正是，奴家姓王，姑娘们叫我王妈妈便是。”王妈妈点头哈腰。
沈知微按照准备好的说辞，温和道：“听闻贵院收容孤儿，功德无量。家父家母素来心善，特命我送些衣物吃食过来，聊表心意。”
“哎呀，多谢沈大人，多谢夫人，多谢大小姐！”王妈妈脸上笑开了花，“快请进，快请进！”
沈知微被请进了院内一间简陋的正厅。
王妈妈忙着张罗上茶。
沈知微一边与她应酬，一边看似随意地问道：“王妈妈，院里现在……有多少孩子啊？平日里主要靠哪些善人资助？”
王妈妈脸上的笑容似乎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回大小姐，院里孩子……时多时少，总有个……五六十个吧。平日里……就靠些善长仁翁的捐助，勉强度日。”
她的回答有些含糊其辞。
沈知微心中微动，面上却不显：“孩子们可怜，若非有妈妈这般善心之人照料，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说着，便示意清溪将带来的包裹打开。
“这些是府里准备的一些棉衣和糕点，劳烦妈妈分给孩子们吧。我也想……亲眼看看他们。”
在王妈妈的带领下，沈知微来到了后院。
这里是孩子们平日活动和居住的地方。
院子里有十几个孩子在玩耍，大多衣衫单薄，面黄肌瘦。
看到生人进来，都怯生生地躲到了一旁。
沈知微的目光在孩子们中间逡巡。
很快，她在院子的角落里，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石头。
他正独自一人蹲在墙角，手里拿着几块小石子，专注地堆砌着什么，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他身上的衣服比别的孩子更破旧些，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眼神空洞，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沈知微心中微沉。
她示意清溪拿了一小包糕点，朝着石头走去。
王妈妈看她走向石头，眼中似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但没有阻止。
“小朋友，这个给你吃。”清溪将糕点递到石头面前。
石头抬起头，看了清溪一眼，又看了看她身后的沈知微，眼神依旧空洞，没有任何反应，又低下头继续玩他的石子。
沈知微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你叫什么名字呀？”
石头像是没听见，手指依旧灵活地摆弄着石子。
“他……他就叫石头。”王妈妈连忙在旁边解释道，“这孩子……脑子有点不大好使，不怎么会说话，大小姐别见怪。”
沈知微没有理会王妈妈，只是静静地看着石头。
她注意到，石头堆砌石子的方式很特别，似乎……暗合某种阵法或规律？
而且，他的手指虽然瘦小，但骨节分明，指尖有着不同于普通孩童的沉稳和力量感。
沈知微心中更加确定，这个孩子，绝非池中之物。
她没有再多问，只是将那包糕点轻轻放在石头旁边，便起身离开了。
在王妈妈“热情”的陪同下，沈知微又象征性地看了看孩子们的住处和食堂。
条件确实简陋。
但在离开经过一排库房模样的屋子时，沈知微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其中一间库房的门窗紧闭，而且……门口似乎站着两个身材健壮、眼神警惕的杂役？
慈幼院的库房，需要这样严密的看守吗？
而且，刚才走过回廊时，她似乎隐约听到，从某个房间里传来极力压低的、类似训斥的声音，其中好像有“……那批孩子……上面吩咐……不能出差错……”的字眼。
沈知微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这家看似普通的慈幼院，疑云重重。
收容孤儿是真，但背后……恐怕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秘密，会和石头有关吗？
又会和……沈家，或者那些暗中的势力，有什么联系？
沈知微带着满腹的疑问和新的发现，登上了返回沈府的马车。
慈幼院之行，让她对石头的兴趣更浓，也让她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意中，又触碰到了另一个危险的漩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