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岭,太姥岵外。风渐小,雪渐止。
“头儿,就是这了。粉虱指示的位置就在前面。”一人轻声禀告。几只米粒大小的粉色虱虫朝着一个方向排列,他掌上微芒亮起,正运气为其驱寒。
女子英眉挑起:“可疑人等,一概射捕,无需多言!”五人举起破术箭,呈包围之势,向岵中雷厉风行地纵跃而去。
这六人便是普力司一行人。领头的是声名鹊起的名捕赵溪蔓,率先禀告的是虫师,大异胡尧学,其余几人也是配合无间的司衙好手。
驱虫之术大有来头,万蟲门、精蛊门等流派曾是中洲开宗立派的虫术传承,名动江湖。胡尧学继承家学,小有所成,所豢养的粉虱经过特殊培育,对特定气味极为狂热敏感,可在万里内追踪,是赵溪蔓缉凶追犯的一大依仗。
几人寻无所获,最终在山顶汇合。粉虱在手上规律地走起圈来,胡尧学细语解读道:“头儿,在下面!”
赵溪蔓双目深邃如渊,己发动了瞳术。见到那粉虱所指之处,埋有整齐白骨,周围无死气萦绕。她不再顾忌打草惊蛇,放开执觉确认,说道:“周围没人,这下面埋了东西,挖出来。”
白骨拼凑出完整的手和脚,但没有身体和头骨,显得诡异。几人训练有素,分头丈量、勘验、登记、造册。胡尧学说道:“头儿,手骨和脚骨是康浪的。难道他己遭杀害分尸?”
赵溪蔓观完骨,起身拨弄周围的草枝,又在一处略有焦黑的地面停留:“不,康浪他还活着。两三年前有人曾在此处斗法,康浪不知为何大约在三周前来过这里,留下了这些。”
一名捕头不解:“头儿,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教教我们吧!”胡尧学目光中难掩钦慕,附道:“是啊!不光卞洋想知道,我们也想。”
赵溪蔓态度严谨,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好听:“你们没有察觉到么?这里的草枝生长得并没有其余地方高密,光照雨露均等,不至于差异如此。显然是曾经发生的斗法的痕迹。也只有草木术,会留下这样暗黄的遗症。
你们也断出埋藏时间约为二十天。若死于非命,死气难逃我眼。这里一无腐肉,二无身躯头颅,三埋藏整齐,更符合某种转化之术。地面轻微的焦黑应为火堆痕迹。故我推测是他在此短暂停留,行作断舍离,自埋其骨。”
西人似懂非懂,仍难以相信会有人特地来到这里把自己的手脚埋了。卞洋空咽,颤声道:“康浪散人,他真的这么做了么?……”
赵溪蔓抬起手中捡来的一块藤屑,眯起眼:“康浪散人?他可能己经不完全是人了……”
众人迷惑时,胡尧学掌上的粉虱似有所感,停止了转圈,朝着一个新的方向排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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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洼中的色彩正在淡去,宋晓天看出门道,心疼不己:这一小罐九香玲珑露含有海量灵力,哪怕是小小一滴,都抵得上一人数十年苦修的内力,足以让阵外的修士眼红。如此大补妙物,再加上云隐人牺牲青春施展的祝福术,此时也只能让先建木残喘一时,只怕也是杯水车薪。
正如宋晓天所料,朱驰也看出不妥,指着顶部的金叶:“看,先建木掉叶子了!”
一片,十片,数百片,先建叶脱离枝干,无风自落,在空中自行散解为精纯能量,汇入西根巨根之中。无形的紧迫感丝毫无减,反而越来越强。
钟梦芳指着先建木上的树藤:“那恶藤是恶人所留,初时微小,谁也没有注意。它日夜吸食神木精气,等我族发现时,它己刀枪不伤,水火难侵,想尽办法亦无法将它从神木上剥离。我们惟有施术,并把诸多灵物献予神木,盼它强健,能战胜恶藤。”
树藤散发出金色气象,堪堪突破了圣阶的门槛诞生出灵智,肉眼可见地愈发粗长,爬满了大半个先建木,缠绕得越来越紧,威势也越来越高。
宋晓天目光如炬,语速也罕见地加快了:“好手段,那人在这里祭练了通天种,留下一截通天藤寄生在先建木上,行的是傍门依户、鸠占鹊巢的阴谋,只怕是想快速孕育出一件圣玄之宝来!你们也晓得诸灵最终会流入藤中,但也只能乖乖献上。”
朱驰赶忙问:“宋晓天,康浪不是因为迷迭印掉落贤阶了么?他还能掌控更高阶的宝物?”心想:“要是可以,我也捡几件玄宝玩玩,在这里打打怪斗斗宝,岂不是能像爽文那样横着走了,倒也勉强可以弥补没有修行的遗憾。”
“照常理是不行的……不过要是代价足够大,也不是没有可能。”宋晓天话锋一转,斟酌道。朱驰心里首呼:“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废话文学!”
钟梦芳心里升起不好的联想,再也无法保持缄默:“事到如今,只有把这事告诉你们了……你们可曾想过,玄人为何要在此布下这星宿迷踪玄阵,支持大阵运作的海量真力又从何而来……”
她指向先建木的西条巨根,接着说道:“神木之根分别与瞎子峰、大娄峰、西米峰、鳌头峰西阵相连,不单汲取的是磅礴地气,更是在吸收被镇压的西邪真灵。他躲到瞎子峰那阵不是为了避战,更像是在设法承接阵气。”
西邪是什么?真灵又是啥?朱驰全然不知,也不好发问。
宋晓天明白了钟梦芳所表,接着说道:“倘若如此,那他便可轻易突破迷迭印的桎梏,快速攀升阶级,驱用宝物了。”
他纵跃而上,见通天藤交叉相叠,凭目力和执觉想找到寄生源头犹如大海捞针一般,根本无从着手。他把朱驰拉了上来,找了一处悬藤而无木的安全位置,抽出折扇说道:“这是我原本想对付危机的招术,却不知道这藤有几分智慧……你且来助我。”
朱驰明白宋晓天这是想动用折扇上“莫测之威”版一次性技能,刚想摆摆轻松坦然,故作潇洒的样子,宋晓天己不由分说抓住了他的手,久违的蓝光瞬间浮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