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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牧之的鞋底碾过青石板时，带起细碎的冰碴。
城南码头的风裹着咸腥的潮气灌进衣领，他怀里阿强的血书被攥得发皱，纸角刺得掌心生疼。
李云飞走在前面三步远，铁剑在剑鞘里微微震颤，像头蓄势待发的兽。
"到了。"老人突然停步。
陈牧之抬眼，月光下的仓库群像蛰伏的巨兽，锈迹斑斑的铁门挂着半片褪色的封条——正是血书上画的九道因果线末端交汇的位置。
他指尖按在眉心，因果天眼缓缓睁开。
这一眼让他呼吸骤滞。
本该清晰的因果线像被投入沸水的墨汁，红的黑的金的银的纠缠成乱麻，最中央那团暗紫色的漩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组，每一道线条断裂又衔接的瞬间，仓库的轮廓都在虚虚实实间闪烁。
"虚空挪移阵。"李云飞的声音沉得像铅块，他的手终于按上剑柄，"天枢阁的老手段，用因果线伪造空间坐标，我们每靠近一步——"
"他们就多一分准备。"陈牧之接上话，喉结滚动。
阿强掌心的血珠还黏在他指腹，此刻正随着天眼的运转发烫，"但阿强的血书里有他的因果，他们抹不干净。"
话音未落，仓库铁门"轰"地爆开。
气浪卷着铁锈味扑来，陈牧之旋身将李云飞护在身后，却见漫天碎铁片中，一道佝偻的身影踉跄着栽出。
"方老师？！"陈牧之瞳孔骤缩。
那是指导他修炼半年的前辈，此刻道袍破成碎片，左肩插着半截银钉，白发被血黏成缕。
但最让他心悸的是方老师怀中的东西——一块半人高的残碑，表面刻满流动的金色符文，每道纹路都像活过来的小蛇，正顺着老人手臂往心口钻。
"牧之！"方老师抬眼，眼底的血丝几乎要漫过瞳孔，"二十年前我和云飞的师父用这块归真残碑封印了天枢阁的'因果逆流'计划，他们现在要拿你的因果共鸣当钥匙！"他踉跄着冲向陈牧之，残碑上的符文突然暴涨，在两人之间拉出一道金色光桥，"接住！
快——"
"晚了。"
清越的男声从仓库深处传来。
陈牧之只觉后颈一凉，转身的瞬间，因果天眼捕捉到漫天银色丝线。
那些线比阿强后颈的更细更亮，每一根都精准缠绕住他的肩颈、手腕、脚踝，甚至——他低头，看见自己的因果线正从丹田处被抽出，与半空中那道银色身影的因果线死死绞在一起。
天枢阁主。
他穿着月白锦袍，面容与陈牧之有七分相似，只不过眉峰更冷，眼底浮着病态的潮红。
当两人的因果线交缠的刹那，陈牧之突然想起方老师说过的话："归真境强者能窥见自身因果，而你......"
"而我是天生的因果共鸣体。"陈牧之咬着牙开口，银线勒得他肩胛骨生疼，"所以你们选我当钥匙。"
"聪明。"阁主笑了，抬手间，银色囚笼在两人周围成型，"百年前法则崩塌后，所有武者的因果线都被锁死在凝气境。
但你不同——你带着另一个时空的因果穿越而来，像把天生的钥匙。"他指尖轻弹，陈牧之的因果线突然暴长，缠住了方老师手中的残碑，"只要用你的因果重启'逆流'，我们就能让法则倒转，让所有人困在低境界......除了我。"
"放屁！"李云飞的剑终于出鞘。
青色剑气划破银笼，在阁主肩头留下血痕，"当年我师父用命护着残碑，就是为了不让你们这些疯子——"
"住口！"阁主突然暴怒，他的因果线猛地收缩，陈牧之闷哼一声，喉间涌出腥甜。
这时候他瞥见方老师在囚笼外疯狂打手势，老人的嘴型分明是"血书"。
阿强的血书还在他怀里。
陈牧之咬碎舌尖，用血腥味刺激神经。
他猛地撕开衣襟，染血的纸笺被抛向空中。
血书上歪扭的因果线在月光下泛着暗金，竟与方老师手中的残碑产生共鸣——残碑上的符文突然全部转向陈牧之，在他掌心凝出一枚金色玉简。
"归真印！"方老师嘶吼。
陈牧之感觉有滚烫的信息流灌入识海，九道金色因果线从他天灵盖冲出，每道都缠着阿强的血、李云飞的剑气、方老师的残碑，最后凝成九柄三寸金剑。
"破！"
他指尖点向眉心，九剑带着刺耳的尖啸扎进银笼。
银色因果线发出令人牙酸的嘶鸣，陈牧之能清晰看见自己与阁主缠绕的因果正在断裂，每断一根，阁主的脸色就白一分。
"不可能......"阁主踉跄后退，"你不过是个刚化罡的小子......"
"但我有要守护的人。"陈牧之抹去嘴角的血，金剑在他身周旋转，"阿强、李云飞、方老师，还有所有被你们困在瓶颈的武者——他们的因果，比你的阴谋重一万倍。"
李云飞抓住机会。
他踩着银笼的裂痕跃到方老师身边，接过残碑时，老人的手己经凉得像冰："刺进阵眼......在仓库最深处......"
"明白！"
老人的话音未落，李云飞己抱着残碑冲进仓库。
陈牧之能看见因果线里，那团暗紫色的虚空阵眼正在疯狂收缩，但李云飞的剑更快——他将残碑倒转，尖端狠狠扎进地面。
轰鸣声响彻天地。
仓库的铁皮屋顶被气浪掀飞，水泥墙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陈牧之被震得撞在墙上，金剑却依然护着他心口。
他勉力抬头，正看见阁主被崩飞的碎石击中，银袍染血。
而对方在坠地前的瞬间，抬头看向他的眼神里——
有他前世被豪车撞飞的画面。
刹车声、剧痛、眼前发黑的瞬间，全部清晰得像昨日。
陈牧之的瞳孔地震。
他终于想起，前世最后一刻，他似乎看见过类似的银色身影。
难道所谓的天枢阁，根本就是因他的穿越而诞生的因果？
"牧之！"
方老师的呼声将他拉回现实。
老人不知何时爬到他身边，颤抖的手按在他后心："快运功......你的经脉......"
陈牧之这才察觉浑身剧痛，低头一看，银线勒出的伤口正在渗出黑血。
他强撑着运转功法，却觉丹田空得像被掏干。
远处传来警笛声——是李云飞提前通知的巡城武卫到了。
"方老师，阁主......"
"跑了。"老人摇头，"但残碑毁了虚空阵，他短时间内没法再用因果控魂术。"他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黑血，"牧之，记住......你的因果......可能不止连接现在......"
话音未落，老人的手垂了下去。
陈牧之抱着方老师逐渐冷却的身体，听见远处李云飞的脚步声。
月光透过破洞照进来，在他手背投下阴影——那里有一道淡银色的线，正从手腕蜿蜒向心脏，像条蛰伏的蛇。
他突然想起阁主坠地前的笑。
"这只是开始，因果共鸣体。"
当巡城武卫的灯光照进仓库时，陈牧之正盯着自己手背上的银线。
他能感觉到，那线的另一端，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云隐山庄的密室里，陈牧之趴在玉床上，后背的伤口被敷上千年冰蚕膏。
李云飞站在门口，手中握着半块染血的残碑："方老师临终前说，你的因果线里藏着'法则重构'的可能，但需要归真境......"
"我知道。"陈牧之闭着眼，声音闷在枕头上，"等伤好了，我要去北境找隐世宗门。
他们说那里有......"
"嘘。"李云飞突然抬手。
窗外的月光被乌云遮住。
陈牧之感觉有冰凉的触感爬上后颈——是那道淡银色的因果线，此刻正在他皮肤下微微跳动，像在传递某种信息。
他睁开眼，看见铜镜里自己的瞳孔泛着淡金。
而镜中倒影的身后，隐约有银色身影闪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