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门议事厅的檀香烧到第三柱时,柳长老跪在青砖地上,脊背绷得笔首。
他腰间的玄铁令牌磕在青石板上,发出细碎的脆响——那是王掌门亲赐的“忠义令”,此刻却像块烧红的炭,烙得他心口发疼。
“掌门,前日那番话是老臣昏了头。”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声音带着沙哑的哽咽,“天工盟狼子野心,我竟信了他们的缓兵之计......”案后王掌门正拨弄着茶盏,青瓷盖碗在指尖转了三圈,忽然“咔”地扣在桌上。
“柳长老这出戏,唱得倒是妙。”王掌门的目光像两把淬毒的剑,刮过柳长老鬓角的白发,“昨日还说要与陆烬谈和,今日便要带前锋营当急先锋?”他忽然抓起案上的青铜镇纸砸过去,镇纸擦着柳长老耳畔砸在门框上,木屑纷飞。
柳长老纹丝不动,额头沁出冷汗:“老臣愿立军令状!
若前锋营退后半步,任凭掌门取我项上人头。“他从怀中摸出半块虎符,”这是犬子当年战死时留下的,权当押注。“虎符上的斑斑锈迹在烛火下泛着暗红,王掌门的瞳孔微微收缩——那是赤焰门初代大弟子的遗物,柳家三代忠良的见证。
“起来。”王掌门甩袖转身,玄色道袍扫过柳长老的肩,“明日辰时,前锋营三千人归你调遣。
若敢耍花样......“他顿了顿,声音陡然冷下来,”我便把柳家祠堂拆了给你殉葬。“
柳长老膝盖压得生疼,却在叩首时弯出了笑意。
待王掌门拂袖离去,他摸出袖中被体温焐热的薄纸——那是陆烬昨夜用鸽血写的密信,“玄机台破阵之法”几个字在月光下泛着暗紫。
他走到书案后,将原本标注着“天工盟右翼空虚”的布防图翻过来,蘸着朱砂在“左翼密林”处重重画了个圈。
与此同时,百里外的青石板路上,龚商人的车队正碾过带露的草叶。
他坐在第三辆马车上,掀开帘角看了眼装着玄铁箱的平板车——那里面是冷云轩交代的“命根子”,能让玄机台运转的星陨矿石。“再快些!”他扯着嗓子喊,喉结在山羊胡下滚动,“若误了子时前送到玄机台,冷公子的手段......”
话音未落,前方突然传来金铁交鸣。
龚商人的车夫猛地勒住缰绳,马嘶声里,杜侠客的青锋剑挑开了头车的篷布。“什么人?”护卫队队长拔刀冲上前,却见杜侠客反手一剑劈在车轮上,火星溅得他满脸都是:“爷爷我是来收过路费的!”
“蠢货,护好货!”龚商人掀帘跳下车,却见董神秘人如夜枭般从车顶跃下,短刃在月光下划出银弧——最后一辆平板车的锁链“叮”地断开。
陆烬贴着车厢阴影摸过去,掌心的天工令发烫,金纹顺着血管爬上眼眶。
他能听见玄铁箱里矿石的嗡鸣,像极了上次在祭坛听到的魔纹震颤。
“左边第三块挡板。”青崖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有机关。”陆烬指尖微屈,指甲缝里的细铁丝探进挡板缝隙,三挑两拨,“咔”地一声弹开暗扣。
玄铁箱里,墨色矿石泛着幽蓝光泽,最上面压着张羊皮纸——“联军进攻计划书”几个字刺得他瞳孔收缩。
他迅速从怀中摸出用油纸包好的碎石,那是从凌霄城后山捡的普通花岗岩,表面用魔纹笔描了几缕蓝痕。
替换完毕,他又在箱底撒了些碎玉——那是青崖从龚商人当铺顺来的,刻着“万宝阁”的标记。“够他查半年了。”陆烬低笑一声,将挡板复位时,指尖沾了点矿石粉末,抹在车辕内侧。
等龚商人带着护卫队赶走“流寇”,重新清点货物时,东边的天己经泛白。
他颤抖着掀开玄铁箱,碎石相撞的声响让他如坠冰窟。“反了!
反了!“他揪住车夫的衣领猛晃,”方才那伙人定是天工盟的细作!“但当他的目光扫过车辕内侧的蓝痕时,喉间的尖叫突然卡住——那分明是”万宝阁“的暗记,冷云轩最恨的竞争对手。
冷云轩的书房里,茶盏碎片扎进龚商人手背,血珠顺着指缝滴在计划书上。“废物!”冷云轩攥着染血的羊皮纸,指节发白,“你可知这矿石要配合赤焰门的布防图才能激活玄机台?”他突然抓起龚商人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去查,查万宝阁的人是不是和柳老头串通了!”
龚商人连滚带爬退出门时,王掌门的密信刚好送到。“柳长老改了布防图?”冷云轩展开信纸,眼尾的朱砂痣因暴怒而泛红,“左翼密林?
呵,天工盟的伏兵怕是早等在那儿了。“他突然将信纸揉成一团,”传我命令,让王老头把前锋营往后撤十里!“
可此时的赤焰门粮仓,柳长老正将火油泼在粮垛上。
他摸出火折子的手稳得可怕,火星溅在油纸上的瞬间,整个粮仓腾起橘红火焰。“救火!
救火!“守仓弟子的尖叫刺破夜空,柳长老趁机撞开柴房木门——被王掌门囚禁的忠义弟子们蜂拥而出,手中的刀枪映着火光。
“柳......柳长老?”王掌门从寝室冲出来时,正撞见柳长老提着剑站在火光中,身后跟着三百带甲弟子。“掌门,天工盟的伏兵在右翼!”柳长老的声音盖过火势的噼啪,“您被冷云轩骗了!”王掌门望着被火光映红的夜空,又看了眼手中那份被修改的布防图,突然踉跄着后退两步,玄色道袍下摆沾了满地的火油。
凌霄城头,陆烬望着远方翻涌的火光,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
天工令在他怀中发烫,金纹顺着心口爬到锁骨,像条蓄势待发的龙。“青崖,”他轻声道,“该磨剑了。”
与此同时,冷云轩的书房里,秦使者正躬身接过密信。“务必在三日内说服苍梧派出兵。”冷云轩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告诉他们,天工盟若破,下一个就是......”他的话突然顿住,望着窗外突然掠过的信鸽,瞳孔骤缩成针尖。
秦使者退出门时,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他摸了摸怀中的密信,加快脚步往马厩走去——今夜的风里,似乎有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