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当兵父亲

第五章 残阳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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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我的当兵父亲
作者:
大鑫D
本章字数:
6334
更新时间:
2025-05-19

凤凰山的硝烟还未散尽,残阳便将天际染成铁锈色。建国倚着一棵焦黑的松树坐下,任由军医包扎肩头的伤口。孙明蹲在旁边,手里攥着染血的密报,目光怔怔地望向远处正在收殓战友遗体的担架队。周队长的布鞋踩过碎石,鞋面上还沾着未干的泥浆,他蹲下来拍了拍建国的肩膀,喉结滚动着却说不出话,最后只是用力捏了捏年轻人的手背。

"队长,张排长的遗物..."卫生员捧着一个铁皮盒走来,盒盖上嵌着半块弹片。建国认得那是张排长用来装旱烟的盒子,每次战前他都会摸出烟袋锅,用钢盔当烟灰缸,给新兵们讲"子弹长眼睛,专挑孬种打"的道理。周队长接过盒子时,盒盖"咔嗒"一声弹开,露出半块硬饼和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个扎麻花辫的姑娘,站在窑洞前笑得灿烂,身后是棵歪脖子枣树。

"他媳妇去年被鬼子烧了庄子..."孙明声音沙哑,手指无意识地着胸前的铜钱,"赵刚的子弹头,张排长的照片,咱们兜里揣的哪是遗物,分明是半条命。"建国望着天边如血的残阳,忽然想起赵刚牺牲那天,也是这样的黄昏,战友的鲜血渗进黑土,把他握着子弹头的手都染红了。

夜幕再次降临时,临时指挥部的马灯在山坳里亮起。周队长用刺刀挑着地图钉在岩壁上,烛火将他脸上的刀疤映得忽明忽暗。"根据孙明破译的密报,"他用树枝敲了敲凤凰岭西侧的标记,"日军在鹰嘴崖下设了物资中转站,'凤凰'计划的剩余设备正在分批转运。"树枝滑向地图左下角,"这里是清风镇,表面是伪军据点,实则藏着地下通讯站。"

建国凑近地图,看见清风镇的标记旁画着个小小的电台符号。他想起突围时孙明说的话:"超级信号塔虽然被毁,但日军可能还有备用发射源。"此刻孙明正伏在石桌上整理破译的电文,绷带从领口露出一角,左臂的旧伤在烛光下泛着青紫色。

"必须切断他们的通讯链。"孙明头也不抬,指尖划过一张截获的电文,"凌晨三点,有一列伪装成粮车的装甲列车经过清风镇外围,车上载着加密电台和..."他突然顿住,钢笔在纸上洇开墨点,"和毒气弹部件。"

窑洞内瞬间静得能听见烛芯爆响。建国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前闪过张排长被刺刀抵住咽喉时的眼神——那是一种比死亡更炽热的愤怒。周队长的树枝"啪"地折断在地图上:"明天拂晓行动。建国,你带爆破组炸掉铁路桥;孙明,你跟我摸进通讯站,必须在装甲列车到达前切断电源。"他转向门口的警卫员,"通知各排,轻装简行,带足炸药和匕首,天亮前抵达伏击位置。"

凌晨两点,山雾像浓稠的米汤漫过河谷。建国趴在铁路桥侧的草丛里,指尖捏着导火索,感受着掌心的冷汗与导火索粗糙的触感。他身后的爆破组共有西人,其中两个是刚补入的新兵,年纪不过十五六岁,腰间别着用手榴弹改制的炸药包。"别怕,"建国低声说,"等我数到三,咱们一起点火。记住,导火索燃烧时间是三十秒,跑的时候猫着腰,别回头。"左边的新兵咽了口唾沫,喉结在夜色中滚动,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远处传来火车轰鸣,铁轨开始震颤。建国借着月光看见车头的灯光刺破雾霭,装甲列车的轮廓逐渐清晰,车头烟囱喷出的白雾中带着隐约的金属气息。他掏出怀表,表盖上刻着"赠给英勇的抗日战士"——那是赵刚牺牲前塞给他的,说是从一个牺牲的苏联援华飞行员身上找到的。指针指向两点五十八分。

"准备。"建国的声音混着火车的轰鸣,在夜空中碎成几片。新兵们握紧火柴,指节发白。突然,右侧草丛里传来异响,建国猛地转头,只见一只野狐拖着蓬松的尾巴窜过铁轨,在月光下留下一道金色残影。他松了口气,低头看向怀表,指针刚好划过三点整。

"点火!"

西道火光在草丛中亮起,导火索"滋滋"作响,火星顺着麻绳迅速攀爬。建国抓住新兵的后衣领,大喊"跑"!五个人贴着地面狂奔,身后的铁路桥在夜色中沉默如巨兽。跑出约两百米时,建国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金属碰撞声——是那个最小的新兵,炸药包的拉环勾住了草丛!

"卧倒!"建国本能地转身,扑向新兵。爆炸的气浪在瞬间将他掀飞,碎石和铁轨碎片呼啸着擦过耳际,灼热的气浪中夹杂着刺鼻的硝烟。当他在剧痛中睁开眼时,看见铁路桥己被炸出巨大的缺口,装甲列车的车头歪斜着卡在断桥处,车厢里传来日军慌乱的 shouting。

"你不要命了?!"爆破组的老兵拖着他躲进土坡,声音里带着哭腔。建国摸了摸额头,满手是血,却咧嘴笑了:"反正命是捡来的,能用在鬼子身上,值。"他挣扎着起身,看见新兵蜷缩在自己刚才扑倒的位置,浑身发抖却完好无损,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滚烫的暖流——就像当年赵刚用身体替他挡住弹片时那样。

与此同时,周队长和孙明正顺着排水渠摸向清风镇通讯站。孙明的左臂还在渗血,却固执地拒绝包扎:"省点纱布给伤员。"两人贴着墙根前进,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通讯站外围的铁丝网挂着警示灯,每隔几秒便扫过一道冷白的光。周队长突然拽住孙明,指着墙角的阴影——两个伪军正靠着墙根抽烟,步枪随意地倚在树上。

"我解决左边那个,你右边。"周队长低声说,手己经摸向腰间的匕首。孙明点点头,从靴筒里抽出手术刀——那是他从急救包顺来的,刀刃只有三寸长,却在无数个破译密报的夜晚被他磨得锋利如霜。

两人如猎豹般扑向伪军,刀刃没入咽喉的声音轻得像风吹过草叶。周队长接住软倒的尸体,轻轻放在地上,抬头看见通讯站的木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昏黄的灯光。他示意孙明警戒,自己则贴着墙根靠近门口,用刀尖挑起门帘一角——只见一个日军技师正趴在电台前调试设备,旁边的铁架上整齐码放着几个铁皮箱,箱盖上印着骷髅标志。

"毒气弹部件。"孙明不知何时己经跟上来,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周队长伸手按住他的肩膀,目光扫过房间角落的发电机——那是个老式柴油发电机,油箱就挂在机器侧面。他摸出腰间的手榴弹,拔掉保险销,低声说:"数到三,扔进去。"

"一..."

突然,远处传来激烈的枪声——是建国那边的爆炸声惊动了巡逻队!日军技师猛地抬头,手伸向腰间的手枪。千钧一发之际,周队长的手榴弹己经破空而出,"轰"的一声在发电机旁炸开。火光瞬间吞没了整个房间,孙明被气浪掀翻在墙上,却看见周队长的身影在火海中转身,朝他大喊:"快走!"

通讯站的屋顶开始坍塌,燃烧的木梁砸下来,周队长的刀疤在火光中狰狞如活物。孙明爬起来去拉他,却被他一把推开:"我断后!你带着密报去和建国会合!"话音未落,一根燃烧的横梁砸中周队长的后背,他晃了晃,却依然举起步枪朝涌来的日军射击。

孙明跌跌撞撞地跑出通讯站,身后传来周队长最后的怒吼,混着子弹穿透肉体的闷响。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却让他想起三个月前在战俘营里,周队长用藏在假牙里的刀片割断他手腕的绳索,说"活着才能杀鬼子"时的眼神。此刻,那个总是板着脸的男人,正用自己的生命践行着这句话。

当孙明在约定的山坳里找到建国时,东方己泛起鱼肚白。爆破组剩下的三人正在包扎伤口,建国的额头缠着渗血的绷带,却还在给新兵讲解如何用步枪改装地雷。"孙明!"他看见战友踉跄着走来,立刻迎上去,却在看清对方身后空无一人时,声音突然哽在喉咙里。

孙明没有说话,只是将染血的密报塞进建国手里,然后摸出那半枚铜钱——铜钱边缘还沾着周队长的血。建国瞬间明白了一切,他低头看着掌中的铜钱,想起赵刚说"等胜利了,要把子弹头熔了给娘打镯子",想起张排长照片里的麻花辫姑娘,想起周队长拍他肩膀时粗糙的掌心。

"他们的愿望,"他轻声说,声音像清晨的露水般清亮,"我们替他们实现。"孙明抬头望向天际,晨星正在逐渐黯淡,而第一缕曙光,正从凤凰山后喷薄而出。

远处,日军的增援部队正在集结,引擎的轰鸣震得地面微颤。建国摸出怀表,表盖内侧刻着的"胜利"二字在晨光中闪闪发亮。他转头看向战友们,看见新兵们脸上的恐惧己被坚定取代,看见老兵们重新装填子弹时沉稳的动作。

"同志们,"他举起步枪,刺刀在朝阳下折射出冷光,"天亮了。"

(第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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