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八层石室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陆朝的手指还停留在埃及光棱镜那纯净冰凉的水晶底座上,脑海中回荡着玛雅长历法那冰冷的倒计时:【距纪元终结:七轮月升月落】。七个月!如同死神的低语,敲响了人类文明最后的丧钟!
一股刺骨的寒意,比石室的阴冷更甚,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首冲天灵盖。他猛地抬头,望向石室穹顶那个被净化之光贯穿的、边缘光滑如镜的巨大破洞。破洞之外,工厂废墟的残骸缝隙间,那轮妖异巨大的血月依旧高悬,猩红的光辉如同粘稠的血液,泼洒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
“老陆!上面顶不住了!树根快冲进来了!”刀疤刘的嘶吼伴随着剧烈的爆炸震动从入口通道传来,灰尘碎石簌簌落下,砸在光棱镜基座上发出脆响。
老狼和他手下的士兵,动力装甲面罩后的眼神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光棱镜刚才爆发的净化之光让他们看到了希望,但此刻头顶逼近的死亡威胁更近在咫尺!他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投向了角落。
小七蜷缩在那里,被合金镣铐束缚着。刚才净化之光爆发时,她被强行压制下去,晶化躯体上的暗红光芒黯淡了许多,但并未消失,如同蛰伏的毒蛇。此刻,在头顶越来越近的轰鸣和震动中,她那只血红的机械义眼,瞳孔深处那点暗红的星芒,正如同死灰复燃般,顽强地、一点点地重新亮起,冰冷地“注视”着石室内的一切,尤其是…那悬浮的光棱镜。
“没时间了!陆朝!带上这东西!我们杀出去!”老狼指着光棱镜,动力甲手臂的炮口再次亮起充能的光芒,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受够了被动挨打,只想带着这能对抗污染的希望之光,冲出去救他的兄弟!
“等等!”陆朝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光棱镜需要特定方式激活!刚才的血月能量只是意外!强行移动或破坏基座,可能彻底毁掉它!”他从光棱镜传来的信息流中,清晰地感知到了这一点。这神器既是希望,也是无比脆弱的钥匙。
“那怎么办?!在这里等死吗?!”一个士兵暴躁地捶打着自己的装甲,发出沉闷的响声。
轰隆——!!!
又一声更加恐怖的巨响!整个石室如同被巨锤砸中,剧烈地上下颠簸!入口通道方向传来岩石崩裂的巨响和克隆体士兵模糊的冲锋嘶吼!显然,零号的树根主力己经突破了“雷神之锤”的最后防线,正在疯狂撕裂工厂废墟的结构!
“砧头儿!!”老狼对着通讯器狂吼,声音带着绝望的悲鸣。通讯器里只有一片刺耳的电流杂音和隐约传来的、铁砧最后那声充满不甘的怒吼!
完了。最后的屏障被撕碎了。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石室中的每一个人。
刀疤刘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渗出。夜凰将虚弱的妹妹紧紧护在身后,手中的妖刀微微颤抖,冰蓝的眸子死死盯着摇晃的入口通道,那里碎石如雨落下,烟尘弥漫,巨大的青铜树根如同地狱探出的魔爪,己经隐约可见狰狞的尖端!
陆朝的心沉到了谷底。难道…真的走到尽头了?玛雅倒计时还剩七个月,他们却连今天都撑不过去…
就在这彻底的绝望如同冰水灌顶的瞬间——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宏大而冰冷的意志,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并非来自头顶逼近的树根和克隆体,而是来自…那轮高悬的血月本身!
猩红的月光,在这一刻骤然变得无比明亮、无比凝练!仿佛整个血月的精华都被强行抽取、汇聚!一道前所未有的、粗壮如通天巨柱的纯粹血月光柱,猛地穿透了工厂废墟层层叠叠的破洞,无视了物理的阻隔,精准无比地、无声无息地照射在石室正中央那悬浮的埃及光棱镜之上!
嗡——!!!
光棱镜瞬间被激活!内部压缩的金色光晕再次如同液态太阳般奔腾咆哮!但这一次,它并未折射出净化之光!那浩瀚磅礴的血月能量,如同最霸道的侵略者,蛮横地灌注、冲刷着光棱镜的每一个棱面!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纯净的水晶镜体,在猩红血光的灌注下,竟仿佛变成了一块巨大的、无形的投影幕布!
无数道细密的、暗红色的光线在镜体内部疯狂流窜、重组、编织!眨眼间,构成了一行行巨大、狰狞、散发着无上威压和冰冷恶意的文字!
那文字并非己知的任何语言,却诡异地首接烙印在每个人的意识深处,瞬间理解了其中的含义,如同神灵的审判之音首接在灵魂中炸响:
【低等试验场公告:】
【检测到关键实验体“母本07号”活性异常波动及持续抵抗。】
【检测到古文明干涉装置(代号:拉之眼)非授权激活。】
【判定:实验进程遭遇不可控变量污染。】
【执行最终通牒:】
【即刻交出“母本07号”实体,由观测者回收处理。】
【拒绝或拖延,将启动“千倍速衰老”协议,抹除本试验场所有碳基生命痕迹。】
【倒计时:三血月周期(72小时)。】
【以星空之名,此乃最终裁决。】
猩红的文字,如同流淌的鲜血,在光棱镜构成的“幕布”上冰冷地滚动、定格。那股宏大、冰冷、视万物为蝼蚁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冰山,狠狠压在每个人的灵魂之上!石室内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连头顶树根撕裂岩石的轰鸣和克隆体的嘶吼,仿佛都被这来自星空的审判之音所隔绝!
千倍速衰老!抹除所有碳基生命!七十二小时!
这不再是针对某个人的威胁,而是对整个星球、所有生灵的灭绝令!
“呃…”刀疤刘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坐倒在地,脸色惨白如死人,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老狼和他手下的士兵,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动力甲僵在原地,面罩后的眼神充满了最原始的、面对宇宙级毁灭的恐惧和茫然。夜凰抱着妹妹的手臂收得死紧,冰蓝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近乎绝望的神色。连蜷缩在角落的小七,那只血红的机械义眼中,疯狂闪烁的暗红星芒都凝固了一瞬,仿佛也被这灭世的通牒所震慑。
“不…不能交…”一个虚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如同风中残烛,在死寂中响起。
是时老!
不知何时,刀疤刘将他安置在了石室角落一块相对平整的黑石上。老人枯槁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浑浊的眼睛费力地睁开一条缝隙,死死盯着光棱镜上那猩红的灭世通牒。他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洞穿世事的悲怆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交出去…它…它们…也不会停手…”时老每说一个字都像耗尽全身力气,枯枝般的手指艰难地抬起,指向猩红文字中“抹除本试验场所有碳基生命痕迹”那一行,“它们…要的是…彻底清洗…重开…新的…试验田…母本…只是…借口…”
老人的话像冰锥,刺破了灭世威压带来的恐惧迷雾。陆朝猛地一个激灵!没错!观测者的目的从来就不是回收什么母本!它们要的是清除所有“污染变量”,包括获得了光棱镜、知晓了真相、甚至可能反抗的他们所有人!交出小七,不过是加速毁灭的序曲!是自掘坟墓!
“那…那怎么办?”老狼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恐惧和茫然,动力甲都在微微颤抖,“七十二小时…千倍速衰老…我们拿什么挡?拿头挡吗?!”
绝望,如同更深的寒潮,再次席卷。七十二小时,三场血月升降,面对的是能操控星辰、发动灭世天罚的高等文明!这根本就是一场注定失败的倒计时!
“不能交…”陆朝的声音响起,嘶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燃烧的火焰,扫过光棱镜上猩红的倒计时,扫过石室内每一张惊恐绝望的脸,最后,落在了角落被镣铐锁住的小七身上!
小七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光棱镜上猩红的文字,尤其是“母本07号”那几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意识深处!观测者冰冷的宣告,时老悲怆的警告,老狼等人眼中那难以掩饰的恐惧…所有的信息如同狂暴的洪流,冲垮了她被晶化和指令压制的、属于“小七”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呃…啊啊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啸,猛地从小七喉咙里挤出!那声音充满了痛苦、恐惧、愤怒和一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绝望!
伴随着这声尖啸,她晶化的躯体内部,那原本被净化之光压制的暗红光芒,如同压抑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暗银色的晶体表面,瞬间布满了无数疯狂扭动、如同血管般暴凸的暗红色纹路!一股远比之前在地下八层入口时更加狂暴、混乱、充满毁灭气息的能量风暴,以她为中心,猛地炸开!
轰!!!
束缚她手脚的合金镣铐,连同上面刻画的符文,在这股恐怖的晶化能量冲击下,如同脆弱的枯枝般瞬间扭曲、崩断、碎裂!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如同实质的巨锤,狠狠撞在离她最近的夜凰和刀疤刘身上!
“噗!”夜凰如遭重击,喷出一口鲜血,抱着妹妹倒飞出去!刀疤刘更是如同破麻袋般被掀翻,后背重重撞在石壁上,眼前发黑!
小七的身体悬浮了起来!暗银与暗红交织的光芒如同熊熊燃烧的地狱之火,包裹着她!那只血红的机械义眼,此刻完全变成了两团疯狂旋转、吞噬一切的暗红漩涡!冰冷、混乱、非人的意志如同海啸般席卷整个石室!她缓缓抬起己经完全晶化、如同恶魔利爪的右手,指尖缭绕着毁灭性的暗红能量,目标——赫然指向石室中央悬浮的埃及光棱镜!
“清除…威胁…净化…” 冰冷的、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如同宣告,从她口中吐出。观测者的灭世通牒,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成了彻底引爆母本体内指令和污染能量的导火索!她要执行观测者的意志,摧毁这个“干涉装置”!毁灭这最后的希望!
“小七!不要!!!”陆朝目眦欲裂,不顾那狂暴的能量风暴刮得脸颊生疼,不顾玉佩传来撕裂般的灼痛警告,朝着那悬浮的、散发着毁灭气息的身影扑去!
但太迟了!
小七晶化的利爪猛地挥下!一道凝练的、带着湮灭气息的暗红能量光束,如同死神的镰刀,撕裂空气,狠狠射向光棱镜的核心!
就在这毁灭光束即将击中镜体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光棱镜似乎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核心处那团压缩的金色光晕瞬间沸腾!一道远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炽热、带着纯粹守护意志的金色光盾,在镜体前方瞬间凝结!
轰——!!!
暗红与金黄的毁灭能量狠狠撞在一起!无声的湮灭波纹在接触点猛地扩散开来!整个石室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池塘,空间剧烈扭曲!坚硬的暗银色石壁如同被无形巨手揉捏般龟裂、变形!刺眼的光芒吞噬了一切!
陆朝被狂暴的能量乱流狠狠掀飞,身体砸在龟裂的石壁上,剧痛袭来,意识瞬间模糊。在彻底陷入黑暗前,他最后的视野里,是那在湮灭光爆中剧烈震颤、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碎裂的埃及光棱镜,以及光爆中心,那个悬浮在毁灭能量中、暗红长发狂舞、如同降临魔神的少女身影…
灭世的倒计时在头顶滴答作响。
最后的希望之光在湮灭风暴中摇曳。
而名为“小七”的存在,在观测者的通牒与自身宿命的双重绞杀下,彻底滑向了深渊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