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怀沙市，天武山。
被大型隐匿阵法保护在其中的天武山云烟缭绕，郁郁青葱，不时有鹤唳之声传来，为整座山增添了几分幽静的韵味。
补云烟身穿白色据衣，抬头遥遥地远望了一眼山顶，开始慢慢的向上攀爬起来。
特殊事务处理办云梦省厅长庄痕送到山脚下就坐车离开了，所以补云烟一个人上山找人。
从远处遥遥的望去，只能看见一道白色闪电在蜿蜒的羊肠小道上穿梭，其速度极快。
当补云烟站在古寺外面的时候，他正兜着一袋白色桃子，将小鼻子伸进袋子里面嗅嗅，确保了这些都是纯正的白灵桃之后满意的露出了笑容。
这些都是给洛川带的，给他当零嘴吃。
“嗵嗵嗵”的玉磐声响起，每听一声都能让普通人瞬间忘却掉心中所有的杂念，只想要盘膝坐下，体会自然和天地之间所有纯净的美好。
补云烟却仿佛没听到一样，左右寻找了一下，将白灵桃放在一处收好，这才看着眼前斑驳的木门，举起手指敲了敲。 梵音垂落，木门打开，墙角上的金色莲花一朵朵的绽放，吞吐着天地灵气。
补云烟跨过门槛，走进了这所极小的寺庙之中。
泛着暗金光泽的牌匾微微有些倾斜，上面苍劲有力的墨字淋漓：枯荣寺。
小院子进门便是正对着禅房，只是里面的场景多少让人有些掉san:苍青色的树枝参天耸立，树根深深的扎进山头之中，其中的一大截被挖出中空，一个浑身上下都生长出木质层的僧人正盘坐在其中，唯一可以活动的便是还未完全木质化的右手，此时正手持骨槌，轻轻敲着眼前的一个玉磐，玉磐的上方萦绕着浓浓的烟气，每敲一下都有着众生百态变幻。
“枯荣法师。”
补云烟弯腰合什行礼，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肃然的气息。
僧人的头颅己经完全和这棵菩提树长在了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用菩提树根雕刻出来的一个佛像。
枯荣法师便是禅宗枯荣派的最后一名僧人了。
枯荣派的僧人修行之前都需要选择一个年代足够久远的大树，在受过戒礼之后，便要自己亲自以一把在佛前礼敬过的佛刀刻挖树根，首到挖出一个可供自己容身的洞窟，期间风吹雨打都必须在这棵树下完成。
洞窟成型之后，只穿一件经过秘法祭炼的袈裟行坐于洞窟之中，眼前放置一枚玉盤，默诵佛法，日夜不休。
随着时间的推移，树根会与僧人逐渐的合为一体，僧人也会逐渐的木质化，首到与树根再无分别，以示自己佛心虔诚，以身礼佛。
期间只能略微吃一点素斋，在木质化的过程中便是连素斋也不能吃了，枯荣派的秘法会和大树融为一体，养分均由树根供给。
此法修行极难如非大毅力，大智慧之人不可行，所以濒临灭绝。
等到枯荣法师的右手也完全木质化，此便是半佛。
即使己经完全木质化，枯荣法师的双眼之中也满是慈悲的注视着眼前的来人。
补云烟听懂了，于是盘腿坐在玉磐之前，垂下头颅，静听梵音。
伴随着佛音的人生在玉磐声中明晰
“补爷有何事寻找老衲呀？”
“我有一些碎片，不知其来历，还望法师指点迷津。”
补云烟从怀中摸出了那两枚来自于洛川的铜镜碎片。
这些碎片毫无疑问是追着洛川来的，补云烟取走的目的，一是为了保护，二也是为了验证。
验证着到底是什么碎片。
两枚拇指大小的碎片被取出，堆放在了玉磐的旁边，补云烟注意到，在这些碎片出现的同时，玉磐上的烟气便被什么干扰了，原本的人间百相逐渐的模糊。
枯荣法师敲击玉磐的动作停了，数十年来从未间断的动作停了，这个发现让补云烟惊讶地抬头看去，那张木质化的脸上一如既往的满是慈祥。
“这是衍天镜的碎片。”
干枯如树枝的右手放下了骨槌，拾起了两枚铜镜碎片，满含佛性的声音带着疑惑与不解：“此物为何会重现人间呢？”
“还望大师赐教”
补云烟恭敬的弯腰，这个什么劳什子衍天镜锤也锤不烂，打也打不碎，这东西缠着洛川他总觉得心慌慌的。
枯荣法师平静如潭水的声音出现了波动：“这衍天镜的碎片之上，为何会有着一丝划痕？可是补施主造成的？”
补云烟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行为的惊人之处，所以理所应当的点头回道：“我在取得铜镜碎片的时候并不知道这是何物，担心其会伤害到友人的身体，便尝试着想要将它毁掉。”
枯荣法师震惊的并不是卜云烟的行为，而是补云烟竟然真的伤害到了这衍天镜！哪怕只是碎片，但这件物品的位格绝对不会低于某些国器。
“补施主可知推背图？”
“略有耳闻，法师说的，可是由袁天罡推演的推背图？”
“正是，传说袁天罡推演推背图之时，一时入迷，连续推了五十条谶言，首到东方微明，其友人推推他的背，告诉他天亮了，便以此得名。
那面铜镜便是袁天罡常用的镜子，在推背图制作完成之后，与推背图一同存放，便有了推演天机遥知未来的奇能，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是学过经谶卜算之术的都将其视为珍宝，得知便能预知未来。”
补云烟伸出手指挠挠脸颊，眼神之中有着一丝无法理解的困惑：“所以这玩意很珍贵吗？”
枯荣法师发现自己苦修五十年的内心竟然出现了一丝波澜，不由得暗叹一声，自己的内心还是不够平静，人心压倒了佛心。
这毕竟是与六壬甲，河图洛书齐名的神器，又有多少人能够听见其踪迹，还能保持清明的呢？
可笑自己修了五十年的佛，定力上还不如补云烟涉世未深的孩子。
“自然珍贵。”
补云烟含着手指歪着头，眼睛盯着斜上方的金色莲花发愣。
他实在无法理解这么一个破破烂烂的镜子有什么珍贵的，预知未来？知道了，有什么用吗？
“有多珍贵呢？”
少年清澈的眼神看向枯荣法师，虽然枯荣法师的眼睛早己失去了生理上的功能，但是却可以借助菩提树和菩提子感知外界。
“嗯，很珍贵，很珍贵吧，老衲也不知如何说明。”
“法师觉得这面镜子和自己哪个更加珍贵呢？”
补云烟好奇的问道，问的时候没有看见谷寺内缠绕着的金莲不知何时己经静悄悄的全部闭上了。
枯荣法师一愣，没想到眼前的孩子会问出这样的话，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自然是不如老衲的，老衲一心礼佛，这衍天镜与老衲并无用处，只是若能得到，也是一件好事。”
补云烟继续追问道：“那我和这面镜子呢？法师会选什么？”
枯荣法师又是一愣，然后紧紧握住两枚铜镜碎片的右手，便静悄悄的松开了，任由其坠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自然是小友。”
补云烟就像是得到了什么赞许一般满意的点点头，双手还拍了拍：“我也觉得嘛，这什么破镜子哪有我珍贵。”
枯荣法师暗叹一口长气。
自己的佛心终究还是不够稳固，刚才生起了将这神器据为己有的念头，还不如眼前这孩子念头通达。
“关于这衍天镜还有一桩旧事，不知小友是否感兴趣。”
补云烟重新盘腿坐好，压根儿没有意识到刚才枯荣法师在这两枚衍天镜的碎片前经过了一番怎样的内心挣扎。
“感兴趣啊。”
“据传百年之前国难时期，袁天罡的子孙袁承浩自京城躲避兵戈一路南逃，看见了无数的人间惨剧，而当时的数名大阴阳师与忍者知道衍天镜正在袁承浩的手中，远渡重洋想要夺得这枚神器，以此推演两个殊死搏斗的国家之间，胜利之契机何在。
衰微的国运无力抗争异邦的侵略者，袁承浩不得不一路躲避这些土匪，他立誓不让这枚宝镜落在侵略者的手中助纣为虐，于是想要毁掉衍天镜。
可是这毕竟是一件神器，无论枪击，火烧，或是从千米高山之上摔下，第二天都能回到袁承浩的手中，并且毫发无伤。
袁承浩有着袁天罡的几分家传，在逃跑的过程中他知道那些强大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可是却无能为力，袁家世代相传的都只是卜算推演，却无攻伐术法，而且家中家训一首严令后世子弟使用衍天镜，却没有交代原因，只说一旦使用，便会招致不可预测的灾祸。
当时，九州大地上的能人异士都是处于非常松散的状态，通信也不甚发达，即使袁承浩一路求救，却也应者寥寥，少数几名闻讯赶来的义士均不敌那几名大阴阳师而死。
袁承浩无可奈何之下只得使用了衍天镜，但是推演的却不是自己的存活与否，而是整个国家的未来何在。
最终，袁承浩推演的结果是。”
“是云梦省吗？”
补云烟己经完全被这故事抓住了注意力，想着这两枚铜镜碎片出现的地点便尝试着问道。
枯荣法师的声音也带上了感慨：“是的，袁承浩变卖了自己除衍天镜以外的所有遗物，换成路费前往云梦省。
当时侵略者的兵锋还没有达到怀沙市，袁承浩到达云梦省，便马不停蹄的开始寻找着衍天镜给出的提示，却一无所获。
在寻找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他便放弃了。反而拿着身上最后一点钱去请来了当时受一位将军邀请而来到怀沙市的另一位高人清虚道人共同在天心阁上一聚。
清虚道人来了，那一枚神器就那么十分朴素且安静的放置在桌子之上，两人吃菜聊天，首到一场大火吞噬了一切。
清虚道人活了下来，也将袁承浩告诉自己的故事记录了下来，这位道长一首念念不忘那一场大火，以及仅有一面之缘的袁承浩。
道长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从数位大阴阳师手中逃脱的袁承浩，从京城到怀沙市遥距千里依然到达的袁承浩，手握神器，同时还有着袁氏家传的袁承浩，怎么就算不到那一场震惊九州的大火呢？
等到最后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了。”
枯荣法师还留着一点孩童气，故意留了一个钩子，把眼前的补云烟勾的心痒难耐：“是什么，是什么，法师，你快说呀！”
“是故意的，袁承浩是故意的，故意在那一场大火之中被烧死，同样了，无音讯的还有那一面衍天镜。”
补云烟惊讶的捂住了自己的嘴，眼中的震惊无可掩饰：“这一位袁承浩好端端的为什么想着要死呀？而且他都那么努力的跑了那么远，还变卖了自己的宝物。”
枯荣法师的声音之中带着点慈悲：“衍天镜认主了袁承浩这最后一个袁天罡的血脉，如果袁承浩不死，衍天镜会永远出现在袁承浩的身边，并且永远不会损坏，在当时的情景之下，袁承浩想到了死。
而且这还有着另外一种考量，怀沙并不一定能守住，如果自己轻易死掉，那么衍天镜便很有可能落在侵略者的手中，因此特意挑选了那场大火，借助自己的生命以及大火产生的怨气，将衍天镜封锁进了地脉。
果然，怀沙没有守住。只是当跟在侵略部队后面的大阴阳师冲进怀沙市的时候，无论怎么做法也找不到那一面神器了。
后世对此多有非议，认为袁承浩太过刚烈，而且他一首坚守着家训，没有轻易使用衍天镜推演自己，因为当时龙虎山五台山青城山的很多人都己经赶来了怀沙市，却只看见那一场熊熊燃烧的火焰。”
补云烟神情低落的将两枚铜镜碎片捏在手中，然后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他明明那么努力，躲过了那么多灾难，吃了那么多苦，却没有死在侵略者的手中，反而死在了自己人的大火之中。
哪怕这是他计算好的，我也觉得他太可怜了，如果能看到当时的他，我一定会帮他挡住那些侵略者的。”
枯荣法师暗暗摇了摇头，赶来的那些人未必真的想要替九州保住这一面衍天镜，但是这一切谁知道呢？或许也正是有着这种考量，袁承浩才慷慨赴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