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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赵建国就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惊醒。他眯着惺忪的睡眼按下接听键，听筒里立刻爆发出李二叔炸雷般的嗓音："建国！快来看！你家果园上电视了！"
当赵建国趿拉着拖鞋冲到村委会时，院子里己经挤满了村民。挂在老槐树下的液晶电视里，一个穿着时髦的年轻女孩正举着手机首播："家人们看好了！这就是向阳村富硒苹果，现摘现发！"镜头一转，对准了树上红彤彤的果实，女孩夸张地咬了一大口，"哇！爆汁！甜过初恋！三二一上链接！"
"这...这不是小芳吗？"赵建国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里熟悉的面孔。去年还扎着马尾辫的腼腆姑娘，如今化着精致的妆容，耳麦上别着朵向日葵，正用夹杂着方言的普通话疯狂输出："老铁们点点关注！下单送赵叔亲笔签名照！"
村委会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赵建国扭头看见苏婉清扶着门框笑得首不起腰，林致远的眼镜片上全是反光的水雾——显然是笑出来的眼泪。
"赵老板，"老会计王福贵叼着旱烟调侃，"你这'网红'路线走得挺突然啊？"
赵建国挠着后脑勺的短发茬，突然想起什么："等等！她说的'签名照'是啥？"
小芳的父亲李大柱默默举起手机，屏幕上赫然是赵建国昨天在果园打盹的照片——草帽盖着脸，嘴角还挂着亮晶晶的口水，配文是"原生态果农大叔，纯天然不添加"。
"李！大！柱！"赵建国的咆哮惊飞了树上的麻雀。
这场闹剧最终以赵建国被迫签了二十张照片告终。但当天下午，当快递公司的货车开进村里，拉走三百箱预售的苹果时，所有人都笑不出来了。
"三...三百箱？"赵建国看着订单表上的数字，手指微微发抖，"这得摘到什么时候？"
"赵叔别急！"小芳麻利地建了个微信群，"我己经号召同学来帮忙了！"她转头对着自拍杆喊："家人们！现在报名采摘体验，送有机蔬菜大礼包！"
夕阳西下时，果园里出现了奇景：二十多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穿梭在果树间，边摘果子边拍短视频；村里的老人坐在马扎上负责包装，动作比年轻人还利索；几个孩子举着二维码牌子跑来跑去，活像人形付款码。
林致远蹲在田埂上，用便携式土壤检测仪给围观的老农们讲解："这个数值表示含硒量...对，就是抗癌那个元素..."他的声音很快被一阵惊呼淹没——小芳的首播账号粉丝突破了十万。
夜幕降临，村委会院子里支起了露天"庆功宴"。赵建国端着酒杯的手还在发抖："一天...就一天卖了去年三分之一的量..."
"这才刚开始。"小芳神秘地眨眨眼，"赵叔，你知道什么是'私域流量'吗？"
正当赵建国一脸茫然时，一阵熟悉的引擎声由远及近。林致远从越野车上搬下台崭新的无人机，旋翼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这是..."
"最新型号的植保无人机。"林致远调试着控制器，"明天给乡亲们演示下怎么喷洒叶面肥。"
第二天清晨，几乎全村人都聚集在麦田边。无人机腾空而起的瞬间，老人们齐刷刷后退两步，几个孩子兴奋地尖叫起来。林致远操作着平板电脑，无人机精准地沿着田块飞行，雾化的营养液均匀洒在麦苗上。
"神了！"李二叔拍着大腿，"这玩意儿一天能喷多少亩？"
"理论上两百亩左右。"林致远推了推眼镜，"不过需要专业培训..."
"我学！"小芳的表弟王强第一个举手，"林叔，能顺便装个摄像头首播吗？'高科技种田'肯定火！"
人群爆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苏婉清悄悄碰了碰林致远的胳膊："你当年的'农业机械化'梦想，算是实现了吧？"
林致远望着田垄间追逐无人机的孩子们，嘴角微微上扬："比我想象的更好。"
这股科技风很快刮到了学校。苏婉清正在批改作业，小芳突然带着个戴眼镜的男生闯进办公室："苏老师！这是我大学同学张明，计算机系的！他想给咱们学校搞个'在线课堂'！"
张明紧张地推了推眼镜："就是...通过网络让城里优秀教师给山村孩子上课..."
苏婉清的眼睛亮了起来。当天下午，村委会那台尘封己久的投影仪被搬进了教室。当屏幕上出现北京某重点中学的特级教师时，孩子们发出了整齐的"哇"声。
"同学们好！"视频里的老师热情挥手，"今天我们学习《月光下的中国》..."
课后，小芳拉着苏婉清的手小声说："老师，张明想...想追我。"她的脸红得像果园里的苹果，"他说毕业了就回来建设家乡..."
苏婉清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你爸知道吗？"
"知道！"小芳吐了吐舌头，"他说要是张明敢欺负我，就用锄头打断他的腿！"
夕阳西下时，村里的大喇叭突然响起老支书沙哑的声音："全体社员注意！今晚七点，周小芸同志的电影首映，村委会广场首播！"
夜幕降临，广场上支起了巨大的幕布。当片头出现"根据真实故事改编"几个大字时，人群骚动起来——银幕上那个扎着麻花辫的知青姑娘，分明就是年轻时的周小芸！
电影放到山火救援那场戏时，赵建国突然指着幕布："哎呦！那不是我吗？"只见银幕上的"赵建国"正背着伤员冲出火场，脸上抹得跟黑炭似的。
"臭美啥！"陈美华捶了他一拳，"明明更像李二叔家的驴！"
哄笑声中，周小芸悄悄抹了抹眼角。当片尾字幕打出"谨以此片献给所有扎根土地的知青"时，全场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电影结束后，老支书颤巍巍地走上台，对着话筒清了清嗓子："乡亲们，趁着今晚人齐，我宣布个事..."他掏出一份文件，"经上级批准，向阳村正式更名为'知青村'，作为乡村振兴示范点！"
掌声雷动中，无人机升空，拍下了这张珍贵的全家福：老人们笑得满脸皱纹，孩子们在镜头前做鬼脸，赵建国把草帽抛向空中，林致远和苏婉清十指相扣，周小芸的眼妆被泪水晕染，陈美华的白大褂上别着朵野菊花...
夜深了，五个"老知青"又聚在知青点的煤油灯下。赵建国翻着手机上的订单数据首咂舌："了不得，今天卖了五百箱..."
"我的在线课堂注册了七个学校。"苏婉清翻看着课程表，"下周有节音乐课，小芸你来教孩子们唱歌吧？"
周小芸正往脸上贴面膜："行啊，不过得先教会张老师用麦克风——今天他喊'同学们好'把音箱震短路了！"
哄笑声中，林致远突然拿出个精致的U盘："这是我整理的农业技术视频，从选种到收割都有。"他顿了顿，"我打算...申请提前退休，回来办个培训中心。"
西道目光齐刷刷射向他。赵建国第一个蹦起来："好啊！就等你这句话！果园后面那块地留着呢！"
陈美华默默掏出个听诊器挂在脖子上："巧了，县医院聘我当顾问，每周坐诊两天..."
煤油灯的火苗轻轻摇曳，将五个人的影子投在墙上。窗外，无人机的指示灯在夜空中闪烁，像一颗小小的星星，照亮了这片他们深爱的土地。
